然而就當她以為四下無人時,卻見眼前忽然閃出一道身影。
青衣人站在那邊,如同旁觀者一般細細看着她的一切。
女孩磕磕絆絆地奔到青衣人跟前,憑借着心中那莫名而生的親近之感,她扮出最單純真摯的模樣,拉住了那人的袖袍。
“你好好看,我喜歡你。”
女孩如是說。
虞無淵聞言身形一頓,她從沒想過隐身後還能被察覺。她被鬼丹攜帶的血契拉出舊時記憶中,還沒來得及反應是什麼情況,就看見女孩沖着她咧嘴一笑,随後散作雲煙,與周遭的萬物融成一團。
濃稠的霧氣纏繞不歇,唯有其間忽然閃過一道薄紅,虞無淵尋迹而亡,便見一個模糊的巨影朦胧而出,逐漸顯形。
這是那妖口中,她救他的地方。
這次莫非能看到與那妖相關的記憶嗎?
虞無淵擡腳跟了上去。
掩在山林間的石階布滿青苔,雨水霧水灑滿青山,男人一手執傘,一手攙扶着女人緩緩登階,而女人則緊緊攏着懷中孩子,寬大的衣袍罩住女孩,沒叫一滴雨落在她身上。
他們方行至山腰,就見一老道立于山門前。
年紀瞧着不小,卻難得不像江湖騙子,頗有一番仙風道骨之味。
三人緩緩靠近,老道放下手中笤帚,轉而拱手行禮:“諸位小友好。”
女人将手中孩子交由男人,随後便将衣冠一一理正,帶着丈夫孩子一道同老道行了禮:“道長好。”
話音剛落,山中忽有狂風大作,吹得滿山枝葉亂飛,雨水也變得異常急促。
老道先是擡頭看天,後又低頭掐指,一炷香過去,他不知算到何物,眉頭頓地皺緊,猛然望向了女孩。
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瞪駭住,不由後退兩步,死死拽住了母親的手。
女人擔心地看向孩子,卻見女孩已經迅速平複下來,甚至還直直瞪了回去,唯有稚嫩的手扶在胸前還未放下,昭示着其主人仍心有餘悸。
老道收回目光,恭恭敬敬道:“三位小友,山中風雨險急,貿然下山實屬危險,若是沒有要事,不如來貧道觀中一坐吧。”
入觀後,男人女人早早歇下。隻是風刮得厲害,女孩躺在父母身側,聽着時不時有物體倒塌發出的巨響,始終入不得眠。
她蹑手蹑腳地下床,卻見窗外忽然電閃雷鳴,映得一室慘白如雪。
女孩心中怕極,卻不知道怎的,外衣都沒來得及披上,就固執地推開了房門。
女孩赤着腳跑到廊下,此時天跟瘋了似的暴虐至極,天雷一道接一道地拼命往下劈。
借着幾近不斷的電光,女孩看到了被連根拔起甩到青石磚上的桃花樹,花與葉紛紛揚揚落了一地,枝條也斷了不少,那樣孱弱渺小,可憐巴巴地躺在雨中。
然而,就在她想要踏出廊外的那一刻,她又看到青衣入目。
那人撐着一把繪有一幅從未見過花樣的油紙傘,無悲無喜地靜立在桃花樹旁。
油紙傘大,花樹羸弱,隻需微微一偏,就可擋住全部風雨。
女孩着了魔似的想伸出手,雨水不慎濺落到她臂上,一股突如其來的劇透直沖眼瞳,她頓時蜷縮在地,不管不顧地、甚至于是粗暴地揉弄着她的眼睛。
一滴殷紅的血淚順着稚嫩的面龐緩緩滑落,混在雨水裡,順着磚縫延伸,一路爬到了桃花樹倒下的地方。
女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露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天真爛漫的笑容。
恰好與虞無淵對視。
虞無淵頓時脊背生涼。
異常的鐘聲刹那間在虞無淵的識海中響起,警示之大,乃至直沖元神。
驚天動地的□□時在耳邊炸開,并非是殘憶中的雷聲,而是為血契中附加咒法所蒙蔽的、現實世界中的雷。
是劫雷!
虞無淵瞬間就意識到這是什麼。
隻見一道天雷無情落下,她剛要伸手去擋,就見天雷徑直穿她而過,狠狠地劈到了芳灼身上。
殘憶中的天雷劈向幼樹,現實裡的劫雷重擊大妖。
烈火燃燒元神,赴死一般,生生撞上了劫雷。
在巨大的爆裂聲中,她聽到了有東西在嬉笑。
是女童,也是女人,又或是天地萬物。
它們彙聚在一起,扭出一個同女孩一樣的聲線,在虛空中狡黠發笑。
“找到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