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歲的小孩對死亡大抵都是沒什麼概念的,至少對高杉晉助來說,在舉旗握刀之前,死亡也不過是由“しぼう”三個音節組成的詞彙,說得再文雅一點,是寂滅,是枯萎。
雖然身處戰亂時代,但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的家室都相當不錯。尤其是高杉氏,在這樣的時代裡還能維持錦衣玉食的現狀,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了不起,但再了不起也不是高杉晉助想要的。
上了戰場之後高杉晉助才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觸死亡,他與家族決裂後再無退路,和友人一起殺得手麻腿軟,殺得眼睛發紅,休憩時才後知後覺地扶着枯木吐得昏天黑地,他眼睛發昏,眯着眼看向在自己和桂之間兩邊安慰的銀時,第一次發現這家夥的不同——“真是一個奇迹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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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死亡大概是每個人都要承受的必修課,然而親手讓一條生命逝去不是,金木研眼神已經有些渙散,神代利世不斷叫嚣着讓他向血肉軀殼靠近。
-好餓,好餓……
五條悟教了他如何控制赫子,卻沒教他在這之後怎麼辦。
-我殺人了……?
饑餓與自責兩種情緒交織着在腦海裡翻湧,赫子不受控制地到處翻滾,似乎要把這一切都毀滅與吞噬。
一隻大手撫上金木研細軟的頭發,他微微擡頭,看見五條悟精緻立體的下颚線。
“做的不錯。”五條揉了揉他的頭發,赫子失控地向他甩去,卻被「無下限」攔在半厘之外,金木研看到他的唇張張合合,隻覺得難以理解,“很餓了嗎?吃掉它。”
壁虎的血液從樓梯口往外湧,二十四區的喰種見狀都為之一震,壁虎聲名遠揚,再怎說也是S級的大喰,卻被名不見經傳的喰種反殺,他們隻好狼狽地退出「安定區」。
霧島董香心中擔憂,她上前一步,而後被眼神渙散的金木研呵止,“别過來!”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赫子,她聞言頓住腳步。
五條悟半蹲下來,與金木研平視,他注意到金木半白的發尖,隻是嘴唇微珉:“喰種就是這樣的物種,無論是什麼生物,不進食就會饑餓,會死,會瘋狂。”
金木已經有些聽不進去聲音,可身體被五條悟牢牢按住,赫子胡亂攻擊着,沾了血之後它更加瘋狂。
“人類饑餓到一定程度,會互相詛咒,甚至會易子而食。”五條悟的聲音空蕩,少有的沒有拉長語調,音節一段一段刺入金木的腦海,“你需要進食。”
仿佛被蠱惑一般,在五條悟和勸說中,在神代利世的引導下,金木研閉上了眼,撕咬聲和咀嚼聲在「安定區」響起。
銀時回來的時候「安定區」還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堂内寂靜得可以上演一部《寂靜嶺》。他呼吸放輕,盡管收拾過,但空氣中還彌漫着難以言喻的血腥味,銀時無比熟悉這個味道,如果不是笛口雛實和霧島董香還坐在客座上,手邊都放着一杯咖啡,他大概會流露出慌亂的情緒。
“晚上好,小銀。”門口的營業鈴一響,笛口雛實就回過神來,她對着銀時勉強一笑。
“怎麼了?這個表情。”銀時微微松了口氣,“難不成是遭了大貓嗎?難不成是喂貓的時候不小心喂了草莓牛奶導緻發情了嗎?!被糖分大神懲罰了?!”
“草莓牛奶不會導緻貓發情。”霧島董香冷不丁的發言。
“明明就會。”銀時嘟囔,“還會變成比阿姆斯特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還要阿姆斯特朗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的阿姆斯特朗炮。”
這回霧島董香倒沒有再接話,也許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她深深看了一眼銀時,和笛口雛實繼續當起沉默的雕像。
銀時自讨沒趣,絮絮叨叨的準備上樓,在樓梯口停住。
“……”
就是這個地方,血腥味最為濃重。
“怎麼停在那裡。”五條悟抱臂,在轉角的陰影處出聲,銀時聽到那吊兒郎當的聲音,忽的心裡一輕,這家夥既然在,那麼同伴必定沒什麼傷亡,他這樣相信着。
“其他人呢?”銀時問。
“店長和蓮示不知道,大概也快回來了。”五條悟意有所指,“不過研在天台。”
“這種希望我去看看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你們是鬧别扭的小學生嗎?”銀時習慣性撓頭。
“隻是甜食吃完了而已。”五條悟說,最近他對甜食的需求也愈發嚴重,“正打算去補充~學生也要有個人空間的嘛,這一點我身為教師還是懂的,知識是需要消化的。”
銀時終于确定他在外面溜達的時候家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他歎了一口氣,緩慢地向上走着。
“一群麻煩的家夥。”兩人擦肩的時候,五條悟聽到銀時的抱怨,不由得笑了笑,他相信以金木研的悟性會很快想通,而心軟的銀時會成為最好的催化劑。
五條悟拍了一下銀時的肩膀,用肢體托付銀時: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