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前,天界。
壽仙宮前,彤雲翻滾,蒼穹隐隐震顫。
兩人一騎破空而來,神光與雷霆交織在他們身後,如同撕裂天幕的刀痕。
宮中仙娥聞風望去,認出那通體金鱗、四蹄踏火的麒麟坐騎,以及坐騎上的身影後,頓時屏息,旋即齊刷刷跪了一地,聲音在宮殿回廊間回蕩:“恭迎神君陛下!恭迎太上神君陛下!”
呼聲未落,麒麟獸已然躍下雲端,重重落在壽仙宮的太極殿前。神君銀甲染血,金袍翻飛,臉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而他懷中,太上神君形容枯槁,神輝暗淡,仿佛随時會被風吹散。
神君低頭望着懷中之人,手臂收緊,眼底翻湧着壓抑的焦灼。他聲音冷冽而急促:“開太極殿,備兩儀水,即刻為太上神君驅毒!”
“是!”衆仙娥領命而去,雖神色驚惶,但步伐穩健,不敢有絲毫怠慢。麒麟獸似也感知到主人的衰弱,輕輕哞鳴一聲,邁開四蹄,穩穩地馱着太上神君走向大殿。
殿門大開,璀璨的仙光傾瀉而出,中央是一個寬九尺、深六尺的玉砌湯池,池水氤氲,浮動着淡金色的光澤。兩端各有一黑一白兩條神龍盤繞,龍口微張,汩汩清泉自其中湧出,正是天界最神聖的兩儀水。
不待神君吩咐,麒麟獸已自行踏入池中,将主人的身體緩緩沉入水中,而後輕巧地托起他的頭,使之浮于水面。
神君立于池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水中的身影,指尖微微收緊。
“父君,您一定要撐住。”他低聲呢喃,聲音極輕,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平靜。
未久,池中的太上神君便緩緩睜開了眼,首先入目的便是正緊守在旁的神君的臉。
神君方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神情,不料太上神君忽然怒目相向,一開口便厲聲喝道:“陽璃!我本已将神君之位傳授于你,卻又因何要弑兄毒父,引魔族入宮,背叛神族!你不要以為此時救下了我,我便會原諒于你!”
陽璃聽後目光一黯,語氣卻依舊波瀾不驚道:“父君莫怒,否則毒入髒腑便易落下病根。今日大殿之事,璃兒日後定會給父君一個交代。”
“交代?你要如何交代?!昊兒已殁,你要為父這條老命又有何用?!”太上神君的面色瞬間由怒轉悲,話音未落便趁陽璃一個不注意,雙腳一夾,隻聽得麒麟獸一聲長嘯,一人一獸眨眼間已躍至殿外。
陽璃一驚,起身追出,卻慢了一步。
隻見太極殿外,倒地不起的麒麟獸身邊正站着一個玉面紫袍的仙君,頭戴紫金冠手執擎天劍,而劍身此刻已穿透了太上神君的腹部!
“父君!”陽璃一聲大吼,震驚之下便被玉面仙君搶得先機,他竟将太上神君連帶擎天劍一起擊向陽璃。為了顧及父君性命,陽璃不敢硬接,隻得眼睜睜看着穿透父親身軀的劍尖沒入了自己的腹部,一口鮮血登時噴湧而出。
太上神君此時還剩一口氣,兀自雙目爆突地瞪住那玉面仙君,顫抖地吐出兩個字:“昊…兒…”
陽昊仰天狂笑:“哈哈哈!!!沒錯,父君沒料到是我吧!當年你竟将神君之位傳給阿璃‘妹妹’!就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陽璃懷中的太上神君全身一震,吃驚地道:“你…怎麼……”
“您想問我怎麼知道阿璃是個女的?這還要多虧了魔君夜昃,否則,我時至今日還和所有的神仙一樣,被您這個太上神君給蒙在鼓裡!神君之位向來傳男不傳女,您卻違背祖制,欺騙自己的兒子,更欺騙了神族上下,隻為了你最寵愛的這個‘女’兒!今日,我便要你和她一起,命喪于此!”
陽昊邊說邊步步逼近,身受重傷的陽璃無法擺脫他的仙術禁制,隻得摟着父親僵坐在地,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太上神君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在看到陽昊再度伸手握住劍柄時,抖着嘴唇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大哥,再不住手,你會後悔的!”陽璃危急關頭出聲警告,語調沉穩,冷若寒冰。
“後悔?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還能拿我怎樣?!”
眼看陽昊已然喪失了心智,就要動手抽出穿透兩人的擎天劍,陽璃隻得冒着耗盡元神的危險暗暗施法守住父親的心脈,而自己則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陽璃并未感覺到擎天劍銷魂斬魄的痛楚,反而察覺懷中的父親猛然一震,随即氣息紊亂,臉色慘白,竟是急怒攻心,暈厥過去。
與此同時,周身禁制驟然消散,陽璃猛地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陽昊雙目圓睜,神情凝滞,右手懸停在擎天劍柄半寸之外,嘴唇微微顫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未能發出一絲聲響。頃刻之間,他的印堂浮現出一抹詭異的黑氣,生命氣息急速流逝,最終,身子無力地向後倒去。
随着陽昊的身軀緩緩墜落,一柄玄黑大刀赫然映入陽璃的眼簾,刀身染滿鮮血,仍在滴落,殺意未消。而持刀之人身披玄甲銀袍,身形高大,五官俊美無俦,卻滿面陰冷,周身缭繞着魔族獨有的青藍魔息,強大而危險。
“夜昃!”陽璃脫口而出,話音未落,便因元神耗損過度,胸口劇痛,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阿璃!”夜昃神色一變,立即抛下玄陰寶刀,飛身上前攙扶,卻不想迎來的卻是陽璃一記帶着怒意的猛推。
“是你,害了我的父兄!”陽璃咬緊牙關,強撐着扶穩懷中的太上神君,兩道冷厲如劍的目光狠狠刺向夜昃,殺意決絕,令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