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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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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蒙在押解秦禮入天牢後,趁着親兵換崗混亂之際,悄然退入側巷,一邊取下頭盔,一邊快速地扯下披風,換上早已藏于暗處的内監服飾。臉上那張曾戴了一路的人皮面具也被他重新捏制成內監的模樣。随即低眉順眼地重新混入宮人隊列中,往祭台的方向匆匆奔去。

他心中一片火熱,幾乎控制不住雀躍的情緒。

剛才祭台上那一幕“神迹”,别人也許驚駭莫名,可他卻一眼看穿了其中的玄機。那并非鬼神降世,而是婧娘小時候最愛捉弄他的幻影戲法——利用凹牆、光影和特制的鏡片制造出的“幽魂現身”之術。他當時就是被這招騙得哭了整整一夜。她說這是戲法,他卻信了整整三年。

沒想到這個戲法竟還能用這此處,而且還運用得這般巧妙!

“果然是她。”他低聲呢喃,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他當時帶頭高呼“先王顯靈”,其實不為别的,隻為掩護她能順利完成計劃。他甚至故意搶在别人前頭動手擒下秦禮,為的就是搶下那份“立功”的機會,好讓婧娘更容易脫身。

至于他自己,隻要能在混亂中悄然脫身,便是最好的結局。

她來了。

這三個字在他腦海裡反複回響,仿佛連腳下的青磚都變得輕盈了。婧娘來了,還在京城,還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隻要找到她,他們就可以一起回山谷,一起回到那個沒有紛争的地方。她說過,隻要他找到她,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這一次,他不會再弄丢她了。

想到這兒,他回程的腳步不由得歡快起來,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浮雲之上,連帶着他眼中的宮牆也不再森嚴冰冷,而是泛着微微的暖光。

才到宮門附近,李蒙就猛地停住了腳步,目光如釘牢牢釘在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上。陽光正巧穿透巍峨宮牆的縫隙,灑在她素白的衣角上,像是落了一身的雪。他的婧娘,她真的就站在那裡——與一襲白衣、神情肅然的秦政并肩走着,正要出宮。

他下意識地側過臉,迅速低頭扯了扯帽檐,藏好自己的臉,緊貼宮牆退入路旁的樹叢之中。風吹過,樹影斑駁,掩住了他的身形。他心跳如擂,屏息凝神,眼卻一刻也舍不得移開婧娘的背影。

她竟然與秦政在一起?

李蒙悄悄跟了上去,不敢太近,卻也不敢太遠,好讓自己能聽清他們的對話。兩人走得緩慢,神情各異,直到走出宮門幾步外停下了腳步。

隻聽秦政猶豫地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不如你再等兩日,待我正式回宮即位,我一定立時找回他的屍身,以王親之禮隆重下葬!”

“屍身”二字像是利箭穿心般刺入李蒙耳中,他的心猛地一震,腦中嗡的一聲炸開。

他立刻明白了秦政話中的含義。那句“找回屍身”,說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李蒙。也隻有秦政,會知曉他将被處斬的安排;也隻有秦政,能從頭到尾布局婧娘入宮。

他的臉色漸漸發白,連帶着指尖都失去了溫度。

他想起那張懸挂在外城城門的皇榜,上面赫然寫着他的死期與罪狀。他以為那是自己為秦政報恩的終章,卻不曾想到,那不過是棋盤上一顆該被棄去的卒子。如今他站在這樹叢之後,聽着秦政以如此輕巧的語氣承諾為“他”立墓安葬,仿佛他早已塵歸黃土,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局棋。

而婧娘,她是否知情?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婧娘淡然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字字如冰:“不必了,我直接去問秦禮。”

李蒙猛地擡頭,心頭一顫。

她要為他冒險?

她竟還願意為一個“已死之人”去面對那個剛剛被廢的奸賊?那一瞬間,李蒙再也顧不得藏匿身形,一股情緒從胸口沖上喉頭,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從樹叢中躍出,聲音帶着顫抖與痛苦:

“師姐!”

婧娘猛地回頭,見到一個面目陌生的内監倏然現身,不禁心中一驚,眉頭微蹙,手指已悄然搭上腰間短匕。而秦政也怔住了,眼看那人步步逼近,正要開口喝問,就見他毫不遲疑地撕下面上的假皮。

那熟悉的眉眼,哪怕略顯憔悴,但在她眼中卻如雷霆擊頂,瞬間打碎了所有心防。

“師……弟?”婧娘失聲驚呼,聲音輕顫得幾近破碎。

李蒙眼眶泛紅,幾步上前,一把将她擁入懷中,啞聲低語:“是我,師姐,是我。”

那一刻,婧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能觸碰到他真實的身體,淚意猛地湧上眼眶,像是壓抑了多年的心跳終于回到了正确的頻率。

秦政見狀,臉色微變,心頭一跳,但旋即強作鎮定,擠出一絲喜色:“阿蒙!原來你沒死,真是太好了!”他快步向前,神色激動,“婧娘為了替你報仇,冒死助我除掉了秦禮!你有個這麼厲害的師姐,怎麼還一直瞞着我這個兄弟呢?”

李蒙轉頭,眼神沉如死水。他的手還緊緊護着婧娘,像是怕再遲一步,她便又要從他生命中被人奪走。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卻仍掩不住字句中的刺意:“公子,李蒙在今日午時的鍘刀下已經死了。至于師姐,是他生前唯一一次對你撒的謊。”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冷靜地盯着秦政的眼,語氣再無半分柔和:“如果公子因為這個謊言,就抛棄了李蒙,那我也無話可說。我方才扮作親兵,機緣巧合與師姐一同将秦禮拿下,算是替你完成王圖霸業,也還清了你當年的知遇之恩。”

“你既然在王位與兄弟之間,選擇了前者,那我們之間所謂的情分,便在此刻一刀兩斷。”

他說到“情分”二字時,婧娘已是怒從中來。她眼角微紅,猛然反手握住李蒙的手腕,身形一掠,帶着他輕功躍上宮牆之巅,衣袂翻飛如雲,落在高牆之上,宛如仙影。

她立于牆頭,俯視下方神情愕然的秦政,眼中滿是寒意:“你心思陰險,騙我他已死,差點害得我們陰陽永隔!這筆賬,我今日不與你清算,是念在你曾救他一命。”

“但你若負了我們替你換來的這江山……我婧娘,定讓你親手失去一切。”

說罷,她便不再回頭,拉着李蒙轉身掠入夜幕之中,毫不留情地将秦政抛在身後。

“婧娘,别走!聽我解釋!我不是……”秦政追出數步,嘶聲喊着,聲音撕裂一般,仿佛能喚回那抹背影。

可終究,隻餘一片風聲,連她的衣角都再也看不見了。

之後,秦政即位,大典隆重空前,朝野震動。他新政初行,便以雷霆手段平定朝中餘孽,鏟除舊勢,随後率軍揮師南下,接連吞并周邊數國,威震天下。朝中百官盡皆以為他是天命所歸、英主再世。

可無人知曉,在那華麗的帝王之位背後,秦政夜夜夢回的,卻總是一襲素衣立于高牆之上的婧娘,以及她身旁緊緊握着她手的李蒙。

她沒有回來,也未曾現身與他對峙,更未兌現那句“你若負我,必來讨還”的誓言。

她的沉默比起千軍萬馬更叫他心驚。

于是,他發了瘋似的翻查當年所有線索,甚至不惜親自跋涉入山,隻為尋找他們消失的蹤迹。他始終記得,那年他與李蒙誤闖神山時,山巅曾有一道金星垂落的異象。多年後的一日,他終于在北境雲山之巅見到同樣的一幕——一束白光自山頂升起,與天上一顆耀眼金星遙相輝映,仿若天命所引。

他立刻調兵駐紮山下,親自督造開山,不惜掀山倒石,終于在一處山腹中發現了當年那座奇異的石室和水潭。

水潭之下,正如他記憶中的那樣,藏着一條狹窄水道,通往更深處的山腹。

他潛入其中,幾乎帶着顫抖的心,推開了那扇早已斑駁卻依舊緊閉的小屋之門。

一股清冷幽氣撲面而來,屋内陳設竟仍如舊時一般,一絲未亂。

可他的心卻頃刻間墜入冰谷。

木榻之上,婧娘靜靜地側卧着,眉目如畫,唇色微淡,仿佛隻是睡着。她身旁,李蒙則倚坐于床前,頭靠着她的手臂,雙眼緊閉,神情安詳,仿若仍守着她的一世安眠。

兩人相依相伴,宛若畫中之人。

然而那屋中寂靜無聲,唯有死亡的氣息長久彌漫。

秦政踉跄着上前,探手一試——冰冷,沒有一絲生息。可那肌膚卻仍光潤如生,沒有腐壞的迹象,連指尖微褶都宛然如昨。

他呆立良久,目光遲滞地掃過四周,在屋角找到了幾本泛黃的手劄,上面是婧娘潦草卻仍可辨認的筆迹。

隻幾頁,他便看懂了真相。

原來李蒙當年雖死裡逃生,體内之毒卻殘留未清。婧娘為救他,再次以自身換血,以命續命,卻終因血盡身亡。李蒙蘇醒後,見婧娘再無氣息,終究承受不住,飲劍自盡,守她至死。

他們用彼此的命,守了彼此的一生。

秦政雙手發抖地合上書頁,久久無言,最終忍不住伏地放聲痛哭,那聲音在石屋中久久回蕩,仿佛要将他這帝王的尊嚴盡數割裂殆盡。

自那日起,秦政便将整座山谷設為最高機密,不許任何外人擅入。他親自監工,在山腹深處選了一處四面環山、草木不生的所在,命工匠以寒玉鋪地,金石築壁,晝夜不停地雕琢那座專屬于他的帝王陵寝。而陵中最中央的主室,則是那具水晶棺所安置之處。

他命人将婧娘的遺體小心地放入棺中,白衣素衫,一如她初現于那山間石屋時的模樣。她的身旁空出一個位置,秦政親自指着那處吩咐道:“這是孤百年之後的去處,誰也不可動。”

這是他與她之間唯一能永恒維系的聯系——同穴共眠,生無相守,死亦不離。

水晶棺安妥之後,他仍久久伫立于前,指尖緩緩劃過那層如冰如玉的棺蓋,眼神沉沉:“婧娘,你說我負你……可我如今連自己都負了。”

就在這時,陵寝施工時意外揭開的一塊岩壁,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寬廣空曠的天然石室,四周石壁嵌滿符紋,室中央赫然立着一個巨大的黑金轉盤,密密麻麻的銘文盤繞在轉盤四周,散發着幽幽微光。每當天上金星垂照,那轉盤便隐隐發出轟鳴,緩緩轉動,如同天地的心跳。

在山谷中的一間陳舊木屋中,秦政發現了幾卷殘書,竟是婧娘親筆所寫,字裡行間記載了她這些年從山谷中所得的諸多秘術和機關之法,其中便包括如何操作那座命運轉盤。她甚至還将她所發明的各種奇巧之物、幻術裝置的制作方法詳加描繪,其中便包括她在宮中助他奪權時使用的凹凸鏡與音回引聲之術。

一切答案,在此揭曉。

那一夜,秦政獨自啟動轉盤。金星的光芒穿透天頂的石縫,如一道神谕直落盤心。他看到了一幕幕過去的畫面:婧娘伏在李蒙身旁輕聲喚他,李蒙于毒發時痛苦掙紮卻始終咬牙不言,婧娘用短刃劃開自己的手臂一遍遍替他換血……以及她在夜裡獨自一人望着山外的方向,眼底藏着深深的哀愁。

他還看到未來。

看到百年後天下太平,民生富足,宮殿巍峨,禮法清明。他所立的律法、制度與語言在萬世之後仍被傳承使用,甚至遠在海外的異族,也将他的名字刻在史冊與石碑之上,稱他為“始皇”。

秦政在金光中久久沉默。

他知曉了自己的命途,也知曉了婧娘一生的孤獨與選擇。

從那日起,他開始全力推行改革,整頓郡縣,統一文字度量衡,修建直通南北的千裡官道,設立暗衛密探、監察使司,将那山谷中所得之奇術運用在軍政各方。那些幻術機關,被他改良用于情報傳遞、民事布告,甚至構建了第一個帝國級信息系統。

而那座山谷,則被命名為“神隐”。

然而,得到這一切的他卻并不滿足。

他已是九五之尊,萬民朝拜,青史留名,可在他心中最深處,那一點從未熄滅的執念,卻始終無法得到回應。

婧娘。

他曾發願,若有來世,願舍皇位、舍天下,隻求與她共度一生。

可如今,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他為她打造的水晶棺中,肌膚如玉,唇色微紅,仿佛隻是沉睡。他卻知道,她再也不會睜眼看他一眼,再不會以冷淡諷刺的話語回他半句。

直到有一日,他在小木屋中偶然發現了一本婧娘留下的殘冊。那冊子不屬于人間凡物,紙頁晶瑩剔透,字迹浮于紙面而不入其内,上頭所述,赫然是關于“神界”與“仙法”的秘術。

那一夜,他徹夜未眠。

他讀懂了其中一段古老的記述:倘若有日人界之主能以至誠至願、至力至勇,打破生死之限,便有機會尋得“九轉天輪”之法,将故人之魂召回人世。

他瘋了。

從那日起,朝政日漸荒廢。他大興土木,在各地廣設仙台、煉魂壇、通天塔,派出無數道士方術之人四處訪仙求藥,連年不斷地搜羅百姓家中的童男童女,作為獻祭之用。民間怨聲載道,流離失所者無數。更因他下令調動各地兵力保護仙法工程,導緻邊境空虛,山賊寇亂如火燎原。

朝中大臣屢勸無果,反而接連被罷黜、貶谪,甚至秘密處死。

終于,這位一手開創盛世的帝王,因一己之私,招緻衆叛親離。

有一年冬天,北地暴雪未歇,南地卻爆發了以饑民為首的起義。起初不過小小村寨之亂,不出一月便蔓延至半壁江山。那些年秦政征伐四方時積下的仇怨,在這時仿佛一夜之間爆發。起義軍以“天道已失,亡秦必速”為号,兵臨皇都。

血染宮阙,火焚金阙。

他這才意識到,山河再大,敵不過一人心變。可那時已然太遲。

逃亡途中,他身受重傷,弓弦斷指,胸口被長□□穿,肺腑俱裂,卻仍死死攥着一小卷殘頁——那是他抄錄下的“九轉天輪”的最後一步。

“隻要再多一點時間……再多一炷香……”

他一度掙紮着爬下馬背,意圖再回一次神隐之谷,卻再無力踏足半步。

最終,是他最忠誠的老将軍,将他帶回了陵寝所在的神隐山谷——那座他親手構建、卻再未真正歸屬的帝陵。

水晶棺已完工,婧娘依舊沉眠其中,神情安詳如夢。

他終于伏在她身邊,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的手指在空中微微顫動,仿佛還在尋覓那未完成的符咒軌迹。

“婧娘……朕來了……”

随後,斷龍石轟然落下。

塵封的秘道自此封死,再無人能進,也無人能出。

百餘工匠驚恐哭号,或試圖鑿壁逃生,或憤而自盡,或呆立良久後默然跪地,任死亡緩緩臨近。他們未曾知曉,陪葬的,不僅是屍骨,還有一位帝王不願放下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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