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老師,下晚課了啊。”
“嗯。”
“慢走啊淩老師!”
“好。”
深秋稍微展露頭角,便迫不及待地讓人蒙受多點寒涼。
孑然行走在小道,深黑色的外套在濃重的夜色下幾乎隐藏。所幸路燈投下的瑩白冷光,潑在潔白的鏡片而不時折射藍色的彩光。
“老師再見!”
“再見。”淩杳一一颔首,禮貌回應來自學生們的熱情。
慢慢地,已經行至學校門口,淩杳找到停放好的自行車,掏出鑰匙開了鎖。站起身,冷風倏忽增大撲面,似乎夾雜了一些雨滴。
要下雨了。他擡手拂掉鼻尖細微的水漬,忍不住小聲打了個噴嚏。
穩穩扶住車把,伴随鍊條啟動循環的輕響,淩杳點頭向值班的保安示意,騎車駛出校門。
抛至身後的“江北大學”字樣爍着赤紅的亮色,不經意間熄暗、重新亮起。
迎面的風更多,細細的雨霧積聚在鏡片前,遮擋了他大部分的視線。回家的路程已然駛過四分之三,淩杳并不想就此放棄,經過一條長胡同時,車頭拐進。
這條路他知道,是一條回家的捷徑,隻是不清楚路況。相對明亮的大路,黢黑的長巷不算明智的選擇。
借助手機照明,淩杳單手執住車把,騎行的速度逐漸減慢。
他突然聽到重重咳嗽的聲音,恍若趴在耳際,實在清晰異常。車把因此狠狠一歪,又很快調正方向。
雙腿落在地面撐扶,同時滞停了單車。随手蹭掉鏡片上積聚的水漬,淩杳舉高手機照明的範圍,隐約看到了不遠處的人影。
貌似是一個女人。
對方隻穿着單薄的黑色長裙,要與夜色融為一體。人形擺蕩,墜向牆面,重咳過後似是作嘔吐的傾向。
淩杳試探性地喚着:“——你好?需要幫助嗎?”
“……”
“你好?”
話落的同時,女人猛地轉過頭,瞳孔攝入手機發出的黃光,反射一簇詭異的閃亮。
指尖顫動,黃光偏落一瞬。淩杳愣了愣,重新舉起手電筒面向女人,光的範圍跌落到對方的脖頸。“……需要幫忙嗎?”
“哒、哒哒、哒哒哒——”高跟鞋與地面碰撞出清脆、急促的響動。
不及反應,對方在面前站定。盡管頭發悉數淋濕成一縷縷,女人的臉龐仍舊精緻、甚至美豔。
淩杳稍稍滞愣了神色,目光極快掠過對方胸口裸露的大片皮膚。聽到對方軟綿的腔調低聲說:“我、我有點醉了……”
主動依附的柔軟軀體令他急忙退卻。瞧見對方滞頓的面色,淩杳脫下禦寒的外套遞上,撇開視線,道:“你先穿上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接過外套的手遲疑着,畫染赤色的尖長指甲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而後是拉鍊上滑的刺耳,女人蓦地撲進他的懷裡:“——你真好!”
淩杳始料未及,有些慌亂:“……女士、松開。”
力度有些重地摁在纖細的肩膀,淩杳十分抗拒地推脫開對方,正聲道:“女士,我建議你先打個報警電話,或者給你親近的朋友撥個電話。”
“嗯?撥電話?”女人不依不饒地蹭着他的手臂,細柔的聲嗓像在撒嬌,“你要和我去酒店嗎?”
聽清她話裡的内容,淩杳微蹙眉頭,肅聲道:“女士,如果你還沒有清醒,我會替你報警處理。”
“報警?!”女人的聲調瞬間拔高,“我不要報警!”
“……”
雨一直維持着,不斷。細小的雨霧落在烏黑的發頂,形成白絨絨的質感。淩杳深深看了女人一眼,說:“我不會報警……先離開這裡。”
“好哦!”女人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就此坐上自行車後座,手臂輕車熟路地攬上他的腰,“出發吧!”
淩杳扯開不恰當的纖瘦小臂,語氣重了幾分:“請自重,女士。”
女人順從地扒着車座的那層厚厚皮革,以此借力穩住身體。聲音飄來:“自重?自重是什麼意思?”攜帶不太真切的童稚語氣。
“……謹言慎行,尊重自己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