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入小巷的死角,半敞開的鐵門剛刷上銀漆,散發出一點嗆鼻的氣味,行雲流水的毛筆字迹紅底黑字地寫着【獸醫】二字。店面内室站着個女人,一動不動地,配合幾乎慘滅的弱光,徒生出令人敬而遠之的古怪。
沈越芊沒來得及思考那麼多,身上套牢的毛絨睡衣沾了零星血迹,攬着懷裡同樣的毛絨而臉色蒼白,神情慌張:“醫生、醫生!我家小寶不小心從四樓掉下來了!!現在在吐血,該怎麼辦、能救嗎、救救命……”
垂頭不動的女人似乎被喚醒般,反應慢半拍地翻找桌面堆疊的卡片,指尖滞頓一下,挑出其中一張。
‘能救’
沈越芊瞧見卡片上的兩個大字,神色急停,瞬間輕松幾分。卸力摸了摸懷裡氣息微弱的小貓,還是難以放心:“張醫生什麼時候回來?”
女人擡起無神的雙眼,氣力盡失般、用軟綿綿的力氣挑出另一張卡片‘稍安勿躁’。
“好、好……”
門口有細微的聲響。半敞的門完全打開。
全黑裝束的高大人影在門口晃動,了無生氣的女人擡眼掃過,愈加恹恹地低下了目視。
抱着貓不敢亂動的沈越芊見到他,眼淚嘩嘩往下掉:“張醫生!!求你救救我家小寶!它從樓下掉下來……一直在吐血……”
男人取下鴨舌帽,眉頭微擰,“沒封窗嗎?”
“封窗了!就是……”
對方支支吾吾地,有意隐瞞。男人隻從她懷中接過奄奄一息的小貓,認真道:“我會盡量救助。”
“謝謝、謝謝——張醫生!!”
*
天明。
今天的江北是灰色的,沒有日光。
淩杳隻睡到早上七點,嘗試再入睡失敗了。于是他憑借手機上的時間确定此刻歸屬一天中的早晨,起床煮一些面條。
等水開的過程,淩杳去洗漱,清洗後照常前去洗衣機拿出昨晚的衣物晾曬。這是淩杳的習慣,當晚的衣服選擇烘幹後再挂到外面曬太陽。
可是洗衣機空無一物。
接收到這個消息的霎那,淩杳怔住了。
水加熱到燒開,頂沖着壺蓋向外滲出——電磁爐不斷發出滴滴的警告、幾聲尖細的貓叫喚醒了他的心神。
淩杳低頭看到腳邊趴着的暹羅貓,彎腰抱起,急匆匆奔向廚房。電磁爐已經斷電,十年壽命也在這一刻宣告結束。
失神的視線停滞在再也無法啟動的電磁爐許久,緩緩撤走。漾紅的指尖微顫,輕輕摸了摸懷裡的暹羅貓。
“唔哇——”
“喵嗚——”
“它的身體情況相對穩定下來了。”口罩下的聲音沉悶,“今日還需要觀察。如果能吃下東西,情況就不算太糟糕。”
“好的……好的,謝謝張醫生。”沈越芊的臉色不太好看,還穿着染血的棉絨睡衣,陪同熬過一夜後,眼睛紅腫,唇色也白。
男人眉宇間不見倦意,微斂,墨色眼瞳沉着,語氣冷峻:“去前台登記信息。”
沈越芊連忙點頭:“好。”
所謂的前台由一個每時每刻都在打盹兒、可能是啞巴的女人和一張陳舊的辦公紅木桌組成。作為來過三次的熟客,沈越芊自然拿過桌面的簽字筆,撕下一張信息表,依次填寫。
筆觸停頓在醫師簽字一欄,滞了滞,寫下——
【張明明】
沈越芊遞出信息表,持續走神的女人如同輸入特定程序般接過紙張,面無表情地、不帶浏覽一眼,碼入透明的網格拉鍊袋。
緊接着,在沈越芊不瞬的注視下,女人拿出另一沓紙牌大小的卡片,抽出幾個數字昭明:‘10’‘100’‘200’‘50’。指尖劃過這幾張卡片,挑挑選選下得出中意的‘10’。
沈越芊知道這個數字意味着什麼,她掏出手機,掃入女人亮出的二維碼。
【微信收款,10元。】
收款語音憑空出現,在冷清的空室内聲勢浩大。
沈越芊聽着,有些莫名的尴尬。昂頭扭動酸麻的脖頸,視線又不由自主地環顧一周。
室内四面白牆挂滿了火紅的旗幟‘嘎蛋聖手’、‘無情鐵手’、‘偉大’、‘再生父母’、‘一位擁有高超醫術的無敵醫生’‘張醫生你好帥’‘張醫生我愛你’……
“木嘛、木嘛——”
“松齡。”淩杳對着賴在腳邊叫喚不停的小貓柔聲安慰,“我在忙,等一下再和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