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杳的思緒隻如放閘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難怪對方敢在他面前使用“技能”甚至是表演消失——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而如今稱自己為人的“人”又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企圖如何、難道是為了殺他滅口嗎?
所以,直到此刻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夢?
車穩妥地前進,絲毫沒被淩杳過山車般忐忑的心境影響。
淩杳猛地扭頭向窗外看去,慌神中覺察自己似乎陷入了陌生的環境。
怎麼辦?
“我不吃人。”
“……”
短短四字劈頭蓋臉地砸來,砸得淩杳更懵了。
……在解釋?為什麼要向他解釋?
呼吸聲愈加急促。
掩在帽檐下的眉形微微擰緊,眼睛仍然正視着前方觀察路況,右手精準地調高了車内溫度,順手打開了照明燈。
陰森的氛圍似乎在明黃燈光開啟的瞬間驅散了。
淩杳即刻看到了鴨舌帽下模糊的側臉,微眯起眼睛瞥向,弧度飽滿的唇形與高挺的鼻骨清晰、轉瞬朦胧。
四肢逐漸開始回暖,淩杳愣愣地,覺得眨眼睛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變得十分遲滞、緩慢。
【前方300米後,左轉,到達目的地。】
一道機械的女聲實時播報了路程的進度。
齊排的路燈刷刷打下光明……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淩杳觀察到熟悉的街景,目光又不由專注于前排遮掩得十分完美的輪廓,全黑的沖鋒衣拉到領子立起。
“你、究竟是誰?”
此話一出,淩杳立即後悔。
好奇害死貓,明明對方已經放了他一馬。
“……”空氣應景地凝固幾秒,淩杳又聽到對方辨别不出喜怒的語氣響起:“你真的很想知道嗎。”
【到達目的地江岸路新裡小區。】
“……想。”
淩杳視線落在細長的手指、長指一挑,取下款式簡單的鴨舌帽,露出弧度卷曲的黑發,模糊中,眉目顯現。眉弓立體、睫毛密長,唇角是上揚的。
一雙漆黑的眼珠對上,眨眼原地消失。
淩杳追尋着,反應極快地扭頭到身旁的位置——對方壓身過來,下意識的防衛使他正撞咫尺的眼瞳。
幽深的綠攝人心魄。
鼻尖交錯瞬時,兩唇遙遙相隔。
“——我是人啊。”
淩杳退至背後緊貼冰冷的車窗,不知所措地,浸入那一方深邃的沉潭。
嗓音更沉,攜帶不經意的沙啞,柔聲哄說:“睡吧……這一切都是夢……”
——夢。
思緒跳脫,沒有預兆地掀開眼皮。
失神注視白茫茫的天花闆,大腦徹底空白。過了很久,淩杳慢慢支起半身,腦海頻閃過許多畫面,最終停留在密集的雨水擊打窪地這一幀。
是夢。
好詭異的夢。
身體因恐懼而發冷的狀态仍未驅散,淩杳将被子拉高攏住腦袋,又重新躺下。沉重的呼吸聲繞耳,淩杳從被窩裡探出手,幾番摸索下,碰到了冷硬的長形物體。
一手握住往被窩裡送,在黑暗中,屬于手機的瑩白冷光格外明亮。
高高拱起的形狀迅速恢複成人形,淩杳伸手摁亮了床側的開關,刹那,暖黃的光色灑滿。
幹淨透亮的鏡片折射藍光。
……真的是夢啊。
長舒一口氣,淩杳拿起眼鏡旁側的小噴劑。仰頭,化作細霧的液體略微刺激了鼻腔,隻輕輕打了個噴嚏。
鼻子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