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杳被突如其來的咆哮吓了一大跳并且逐漸為之震撼,愣愣聽着這兩道似乎特别激動的聲音交錯響起、詭異地交流着。他慢慢站起,不穩而往後踉跄一步,正好撞入身後的懷抱。
熟悉的味道十分親切、徑直鑽進鼻腔。
他每日堅持、用了好幾年的沐浴液味道——如今巧合地出現在這個人身上。
“淩杳。”
“……”
“記起我了嗎。”
**
“阿杳,快醒醒!”
“阿杳!”
“阿杳……阿、杳……”
猝不及防地睜眼。淩杳正對一張着急的面孔,他恍惚着,耳朵像塞了棉花,朦朦胧胧地,不止聲音和視線。
“阿杳!你醒了!”興奮隻在她的臉上彰顯瞬時,驚恐與焦急的異樣替代,她用力地牽起他的手:“阿杳,快跑!”
“跑……”淩杳怔怔地,“為什麼跑?”
“因為——”她頓了頓,眼睛稍稍睜大,裡面寫滿了驚慌不安的恐懼,“他、他要來抓我們回去了!”
淩杳要被她的恐懼吞食。他緊張地咽了咽,飛速打量周圍堆積雜物的狹小空間,低聲問:“他是誰?”
“噓!”她似乎很害怕,顫着指尖捂住了淩杳的嘴,用尖銳的氣聲說,“是鬼——是魔鬼!”
“……”
“方霧!”
她将淩杳的手握得更緊,手心沁出的薄汗沾染了惶恐,讓兩人同頻地因這聲怒喝驚駭。
“他來了!!”
她隐忍不住失控的情緒,眼眶裡的淚水決堤、一直流進嘴巴,苦澀的滋味仿佛也讓他的口腔發甘、如鲠在喉:“别害怕,沒事的……沒事的!”
那雙本該充溢情緒的眼睛,轉瞬失去神韻,立即如同一具被施予魔法凍結的木偶玩偶,伴随着令人膽寒的叫喊,一聲聲将她拖進深不見底的泥潭:“方霧!”
她擡起空有眼淚的眼眸,讷讷道:“我跑不掉了、跑不掉了……他不會放過我的,我永遠逃不了了……”
淩杳覺得自己的心髒凝固在體感不到溫度的胸膛裡,眼淚砸落,灼燙了面頰,他張口、哭聲如孩童般嘹亮:“媽媽……”
或許這聲更歇斯底裡,撼動着她、難以割舍:“阿杳……你跑吧,跑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找媽媽了……”
“跑吧!”
他想撲進她的懷裡,卻落空。她的眼睛溫柔而澄澈,是一條幹淨透徹的溪流——
他被這水流送走,無依無靠地飄遠。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臉上、身體上繪滿了苦痛的色彩。
鮮豔的赤色不受控地揮灑。
利刃狠狠劈下、一刀
兩刀
三刀
……
血液帶有溫度,點點滴滴畫成了一張冷漠的臉。
慢慢地,浮現一抹笑:“你跑不掉的,淩杳。”
周遭的場景變得虛空,跌入褪去顔色的幻象,淩杳能看到晶瑩的淚珠一滴滴向上抛,不屬于他的血液與之融合。
他承受着失重的折磨,身體被動往下墜。
**
睜眼。
淩杳愣愣地注視着一片白茫的天花闆,思緒才慢慢地從夢境中跳脫。
呼出一口濁氣,四肢發了軟,仍沉浸在高空墜落的無力。他安靜地旁聽着心髒的快疾跳動。
“淩杳。”
心跳因此停拍一瞬。淩杳驚覺起身,扭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小腿未消餘悸、抽搐一下,瞬即傳導疼痛。
他不由得倒吸涼氣,小腿肚不争氣地哆嗦着,疼痛更甚。身下的被褥被掀開一角,溫熱的指腹精準尋到抽筋的腿肚,施了力度按揉。
淩杳通過昏暗的光線去看,隻看到他掩下的眼簾緩緩眨動。失去眼鏡,好像也能清晰知道此時身邊的是何人。
盡管疼痛感減輕不少,但淩杳覺得他手掌覆上的溫度愈燙。稍微挪動,掙開束縛,淩杳輕聲說:“不疼了。”
彼此其實根本不熟識。淩杳無法适應像是叙舊無果的沉默氛圍,何況張明明和李紅與他不是‘同種人’。李紅曾想吃掉他,而張明明的用意不明不白——救了他,又在回家的路上截胡,甚至還威脅了他。
這兩個外星人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