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驟然傾覆，擋住大部分的光。淩杳能清晰看到他眼下的細小白絨，高挺的眉骨拓下陰翳，睫毛很長、長到要落入自己幹澀的眼睛裡。

淩杳并不完全受迫，自然而然、茫然地與他對視。他似乎執着于和他對視，隻要瞳孔挪動一分，青與黑相融的眼瞳便寸步不離地跟緊、抓住。

這張臉遠比他熟悉的寵物醫生張明明帶來的侵迫感強烈。

“淩杳。”

他開口，氣息盡數撲在淩杳的唇上。

淩杳等着他的下文，僅在等待的短暫時間裡，青綠的眼眸浸透光澤，光澤仿佛從另一個世界滲透而來，将原本深邃的黑色徹底溶解，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異色汪洋。

“你喜歡哪張臉。”

淩杳在宕機的好幾秒裡，許是忙于搶奪稀薄氧氣造成的大腦空白，他來不及思考這句話有多麼的奇怪，同時聽到門口被推開的輕微聲響。

…門縫擠進半張臉，大概是意識到不妥，慢慢收回至剩餘一隻眼睛。這隻眼睛在看到門裡面的盛況的瞬間瞪得更大，黑白分明的眼眶顯得瘆人：“哇。”她發出一聲感歎的語氣詞。

淩杳：“……”

張明明主動松開對淩杳的控制，表情淡定地望向來人，甚至有點嫌棄：“什麼事。”

李紅立即說：“我和250把你的粥喝完了。”

張明明：“……”

李紅擠進亮白牙齒：“250說她還是餓，我也有點餓。”

張明明：“……”

“嘿嘿，”李紅繼續說，“我的二十瓶可樂什麼時候能到呢。”

“……”張明明安靜了一會兒才說話，“想吃什麼？”

李紅猛地推開門，門口大敞，聲音洪亮：“二十個香辣雞腿堡，二十碗香菇炖雞面！”

她一邊攬住掩藏在門後的人兒，一邊豪氣地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份！”

淩杳猝不及防地，和一道木讷望來的視線撞個正着。他筆挺地站起杵定，揚高的聲調替他表達了錯愕：“沈越芊？！”

被稱作沈越芊的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做出回應：“嗯嗯。”而後，突兀地搖了搖頭。

“你怎麼了？”李紅立馬發現這個異樣，“該不會她還沒死，你就把她吃了吧？！”

“不、不……”‘沈越芊’呆滞地搖搖頭，“死，了。”

淩杳作為旁觀者竊聽，愈覺心驚膽戰。‘沈越芊’又補充道：“切成一塊塊的。”

這句話順溜得很，隻是内容直引得剩餘三人一齊看去。‘沈越芊’無辜地眨了眨眼，語速很慢、很清晰：“手，腳，頭，和身體，一塊塊的。”

“……”

李紅難得表現出一副無法接受的神情：“你瘋了嗎，250？！”

“瘋……”既是250，又是‘沈越芊’木愣地，表情有了輕微的波動，“嗯，嗯。”

“你這不是虐、虐……”

“虐殺。”張明明說。淩杳短促掃過他的側臉。

“對，虐殺！”李紅顯然很生氣，“阿立不是說過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嗎？”

“立、立——”250慢吞吞地咬着字，半天無法表達出完整的一句話。

“她為什麼不說你們那邊的話？”張明明皺了皺眉，沉聲問道，“你和她不是能溝通嗎？”

“不行啊！”李紅也很無奈，“我試過了，和她聊家鄉話的時候，她會說出一些很亂很亂的話，然後就像死了。很奇怪，她又能聽懂我們現在說的地球話。”

李紅打樣似地率先說了幾句家鄉話，眼見着250開口咿呀作語，面龐于目視下愈來愈蒼白。很快，250果真像死了一般立定，整個身體褪去血色而形成鐵青的可怕模樣，紫紅色的大片斑塊爬滿了臉以及僅套着單薄短袖裸露的手臂，脖子處的傷疤蔓延，有斷開的趨勢。

李紅趕緊扶住她的頭，連忙大聲喊：“250！250！250！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