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懷裡的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小貓緩慢眨動的眼睛裡好似有了委屈的含義。淩杳心知肚明委屈的來源——他居然将松齡的存在完完全全地抛之腦後。

淩杳倚着牢靠不動的肩膀，借力支撐發軟的小腿直起。他被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吓得不輕，初次站起的嘗試很不幸地失敗了。

對方一手摟着貓，一手冒昧地挪下腰。淩杳知覺他用力一抱，撈起了他軟得像下了熱水的面條似的身軀。驟停的心髒終于開始運作，隻是在胸腔裡強勢敲打、幾近讓他緩不過勁兒來。

“喵～喵嗚～”

“淩杳，你還好嗎？”

淩杳一點都不好。

“不好意思。”他說。

淩杳重重地歎了一聲，血液逆流的手指輕輕顫抖、竭力扶上對方陷進腰的手指，再拍了拍示意:“謝謝。我能站穩。”

對方識趣松開。

其實并不能站得很穩。淩杳趔趄一下，對方又立即扶了上來。淩杳繃着臉，唇色盡失:“謝謝。不用你扶。”

對方似乎又戀戀不舍地松開了。

淩杳站穩，移至與對方保持足夠距離，他首先尋到小貓大大的眼睛:“松齡。”

松齡熱情地回應嘹亮的喵叫。隻是它仍舊待在某人的懷裡，并且沒有動彈的打算。

淩杳:“……”

某人将貓遞回:“回主人那裡去吧，小松齡。”

松齡不情不願地應聲:“喵……”

淩杳:“……”

小貓重回懷抱。淩杳默默下定決心——不能再讓他的東西離開他的視線，尤其是他的小貓。常年思維呈一條運行的腦袋此刻漲滿各種念頭，他甚至有些怨憤自己的犯蠢行徑。當然，這些某人一概不知。張明明不懂為何淩杳此刻的臉有些紅，他理所當然地往另一個方面想：“淩杳，你怎麼了？”

“……”

“不舒服嗎？”

“……”淩杳忽然意識到，他們在這個密閉空間裡已經待了太久。他警覺擡頭，發現電梯安然停在了第三層。

出故障了？還是……“不好意思。”對方說。

‘叮’聲如常。四樓到了。

“再見。”淩杳抱着貓，手裡攥緊公文包，“謝謝。”

“等等、淩杳。”

“……”淩杳沒看對方。對方的聲調放得很低、很輕：“我可以借住一晚嗎？”

淩杳意外對方的請求。但對方顯得愈加可憐的口吻先行述說：“我不會打擾到你的。”

…看在對方救了他并好心招待的份上。

“進來吧。”

輪到他說：“謝謝。”

在玄關處脫好鞋，淩杳拿出鞋櫃裡唯一的一雙拖鞋，稍滞，輕輕放下小貓，轉身對身後緊跟着的人說：“你直接穿鞋進來。”

“好。”他頓了頓，“我鞋有點髒，沒關系嗎？”

“沒關系。”淩杳開啟燈，邊說邊往裡走，光明愈來愈多，“你在客廳等我一會兒。”

“好。”

淩杳沒管太多，直奔浴室去。礙于有客到訪，短暫清洗身體過後，淩杳長長歎了口氣，身心得到一瞬的放松。

簡單擦了擦仍在滴水的發尾，淩杳攜帶周身騰盛的暖趕往客廳，剛剛戴上的眼鏡略微濕潤，迎來熠熠眸光。對方乖巧地坐在沙發上，此時側頭看向他，眼眸明亮。

淩杳覺得這樣的眼神很熟悉。自由的松齡攜着另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而來。小貓照例繞過骨節清晰的腳踝，成功從地面升至半空。

淩杳抱起松齡，主動接上對方不瞬的目光，微微抿直唇線，開口：“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點着頭：“要。”

淩杳想起空蕩的冰箱。“……我去買點菜回來。”

“不用。”他提起剛好隐藏于茶幾下的袋子，“——物歸原主了。”

“……”淩杳反應幾秒，“好、謝謝。”

湊近接過袋子，對方開口：“你先吹幹頭發吧，天氣冷，容易生病。”

“嗯。”淩杳小聲應着。

在對方專心的注視下，淩杳快步走入廚房，把有些蔫巴的蔬菜放進冰箱保鮮。濕了水的手甩出水滴，蔬菜的情況看起來緩解了不少。

分區安放好肉和水果，淩杳又快步穿過銳利的目光，有驚無險地回到房間。摘下眼鏡，耳邊的吹風機聲響徹底隔絕外界，心緒稍稍平穩。

頭發很快恢複幹燥。淩杳卷起吹風機拖沓的線，放回原本的位置。轉身，朦胧的視線不可避免地掠過一個意料之外的實物。

身體已經替他作出受到驚吓的一系列反應。心髒猛地一縮，連帶着常年隐隐作痛的胃，淩杳堪堪撐扶住身後相隔不遠的書桌。

對方俨然一副純良的模樣:“淩杳。”

“嗯。”這一簡短的回應分外清晰。

他問:“你會做飯嗎？”

“……”淩杳沉默了，以緻兩人像是無聲的對峙。良久，他答，“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