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的時候,金曾對王座上那透明的、好似一戳就會消散的皇冠有過極大的興趣。
攀上那孤高的王座,年僅三歲的金并不懂那其中的意義,他隻是無知的、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伸出了手。
金色的皇冠在空中閃爍着綠色的光芒,順着它的紋路一點一點的吸引着幼兒的目光,金咿咿呀呀的妄想觸及到皇冠,卻被一隻不知從何出現的手拍開了。
金發精靈因皇冠的召喚而來,那雙鎏金色雙眸如烈日般炙熱,他瞧見金嗤笑了一聲,發出了對他的輕蔑。
“你想要觸碰這個還太早了點,渣渣。”
西元220年,戈登阿貝奇國誕生了一名小王子。
小王子有着一雙如天空般藍的眼睛,還有一頭與象征着最高權力的皇冠上金色的寶石相似的發色,也正是因為如此無論是國王還是大臣都把小王子當成了國家延續的吉兆,并且命名為「金」。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最好的事物供奉在小王子身上,就連城堡外都有許多的人唱着贊頌着小王子的歌謠。
國王也對小王子格外的縱容,無論是擁抱也好,還是贈與賞賜,都在向外人展露出國王對小王子的喜愛。
但這份喜愛卻止步于一場打戰失敗的意外。
在小王子三歲的時候,勝了無數次,侵奪了許多領土,為國家帶來榮耀的霍普騎士團戰敗了。
惶惶的人心在不停地猜疑着此時戰敗的原因,無數人開始質疑小王子的誕生。
小王子不是會給他們帶來好運嗎?為什麼與小王子同年出現的霍普騎士團會戰敗?
人們的議論并不會這般輕易地結束,特别是小王子還在城堡中吃好喝好的情況下。
一位占蔔師的出現打破了這場令人不安的氛圍,他幾乎是站出來指認道:“所謂的小王子會帶來幸運是一個謊言,小王子隻會為這個國家帶來災厄!所以應該要盡早處理掉才行!”
人民因為占蔔師的這句話将自己周圍發生的所有壞事都歸于小王子,于是一場讨伐小王子的大會就此展開。
“我家好不容易買到的魚被貓叼走了!這一定是小王子的詛咒。”
“我今天鞋子破了一個洞,這一定是小王子的詛咒。”
“我縫衣服時被針紮出了血,這一定是小王子的詛咒。”
小王子代表的像是個所有壞事的集合體,随着時間流逝讨伐聲越來越多。
而真正讓小王子下台的原因是在象征着最高權力的國王房間内,隐藏畫框後的暗道中,小王子差點就觸碰到代表着『永生』的金色皇冠。
國王因此而震怒,幾乎是在離開房間後,吩咐騎士立即斬殺這位引起了一切事端的惡魔。
小王子對眼前的情況不見絲毫懼怕,三歲的孩子對是非黑白還未分得清楚,就連對自己即将死亡這種事也感不到任何的害怕。
幼兒的笑聲在這空蕩蕩的長廊中回蕩,沒有帶來一絲憐憫,加劇的唯有國王對小王子的憎惡。
最終小王子還是沒被殺死,因為小王子的母親跪在國王身前哀求着國王放小王子一命。
“若真的要找個人來為現在發生的這一切來贖罪,我願意代替我的孩子。所以我哀求你,我的丈夫,放過金吧。”
皇後自願成為這一切事端的替罪羊被騎士砍下頭顱,屍身挂在城牆任人羞辱。
而小王子則是被打發到肮髒又狹小的柴房,與蟲子還有老鼠過夜。
多年之後,在國王迎娶了第二位妻子,并誕下二王子作為下一任後繼人時,戈登阿貝奇國卻被卷入了一場戰事之中。
衆人哀嚎着,痛苦着,在戰火的轟炸下四處逃亡。
而他們高高在上的國王卻因為貪生怕死,至今都躲在那座無數的士兵守衛的堡壘之内。
也許是人民的怒火卷席了整個戈登阿貝奇國,在國王無計可施,甚至像要棄城堡而逃時,一位忠臣給國王提了一個很好的意見。
“國王,我記得原王後誕有一子,為什麼不把他推出去讓人民宣洩怒火呢?”
國王因此而意動,派人尋找那被關在肮髒的柴房中,與蟲子和老鼠生活的大王子,把髒兮兮的大王子拖到了國王的眼前。
從未洗過的金發像是糊糊一樣黏在了一起,他穿着一件明顯比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歲的衣服就這樣當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國王眼前。
奇臭無比的異味在整個大殿環繞,國王看着眼前自己幾乎沒怎麼養過的大王子也隻是歎息了一下前王後的教導差勁,卻完全忘記了是他讓大王子自幼就沒有了母親和被衆仆人忽視的生活。
國王捏着鼻子,指着跪在大殿上懵懂的大王子,發号施令,“幸運的大王子啊!現今戈登阿貝奇國面臨着巨大的危機,我命令你在三年之内整頓好這一切。”
“孤高的精靈會眷顧着你的,若是你還能同時得到他們的祝福,那便是我們戈登阿貝奇國大幸!”
說完這一切,國王就以一種丢棄垃圾的手法,指揮着侍衛将大王子丢棄在城堡的門外,留下的大王子站在這煙霧缭繞,戰火蔓延的城堡外不知所措。
最後一段是國王對大王子無知和懵懂的臆想。
實際上,在侍衛們離開了後,金就離開了城堡門前,先找了一個小溪清洗着身體。
他洗掉了頭發上沾上的黏糊糊的湯汁,也沖洗掉了身上刻意沾染上來着木頭燃燒殆盡後的餘灰,他看着周圍民衆麻木,像是失了魂的模樣,眼中于心不忍。
“哼,這些可都是在你被關在狹小的柴房中諷刺過你的人。你還會同情他們?”半透明的金發精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金的眼前,他幾乎是淡漠的看着那些人群。
金撓了撓頭,笑着說,“雖然他們确實是流傳了好久,與我相關的傳聞,但是我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不如說比起這個我更在意這個國家現在的狀況吧。”
金慢慢的從小溪中爬了上來,他穿上那件看上去依舊很破很小的衣服,“這個王國真正存在問題的反而是國王和那些貴族們,他們貪生怕死,甚至還有些在戰争爆發前就帶着錢逃到了敵對王國。”
“所以,如果可以,我想改變這些。”
推翻王權,讓戈登阿貝奇國成為一個人權至上的王國,一個不會産生任何奴隸販賣,人口販賣的王國,一個會讓住在這裡的平民們都有歸屬感的王國。
說起來很容易,實際上卻是難以操控。
“那我就持目以待吧。”精靈并沒有對少年天真的想法發表任何意見,或者說早就在這十二年間的相處中,對金這個人有了一定的認知。
金會固執的遵循自己早就下定好決心的事,無論那個後果是頭破血流,還是遍體淩傷他都會歇盡全力的達成目标。
精靈不知該說他是蠢好呢,還是傻子,總而言之他早就習慣了金的行為。
所以在金發少年轉頭問他,“嘉德羅斯,如果想要停止這場戰争是不是先要讓你恢複啊?”他也不意外。
嘉德羅斯雙手抱肩,眼神帶着審視,“如果你要借用外力來平定戰争的話,那你還是趁早放棄吧渣渣。”
“我不會将自己的力量用在這種無聊的地方。”嘉德羅斯這樣說,同時也是這樣的想的。
金聞言也不見得沮喪,他早就習慣了嘉德羅斯時不時的冷嘲熱諷,雖然有些時候!真的是有些時候!金會沒忍住跟他吵起來。
“但我可以向精靈請求一把劍吧?一把可以長期使用、永不會鈍的劍。”金彎起眉眼這樣說,但隻有嘉德羅斯心裡清楚,他這麼說還是為了讓自己恢複力量。
嘉德羅斯被封印在那名為『永生』的金色皇冠中太久,久到他根本分不清現在到底過了多久,唯一清楚的唯有金是這長久的時間來,唯一一個擁有觸碰皇冠資格的人。
所以為了讓這個人沒那麼快喪失資格,比起前幾任的冷眼旁觀,這一次嘉德羅斯選擇了待在金的身旁,注視着他是否能夠擁有資格。
而這一切也許這對他們而言隻是一場交易,隻不過金托付了自己的真心,而嘉德羅斯賦予金一切可以幫助他渡過難關的知識。
金并沒有期待嘉德羅斯的回答,因為當他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就已經打定決心前往那住着無數位精靈的森林。
按照戈登阿貝奇國古籍中的記載,精靈原本是會與人類簽訂下契約的種族,可當年因為發生了某件事,精靈的秘寶被一個狡猾的人類奪走後便不見了蹤影。
當年的精靈女王無論怎麼做都沒能找回那個秘寶,在無盡的自責與對人類的失望中退回了精靈之森,而那些跟随女王一同回到精靈之森的精靈也再也沒出現在外面過。
所以金也不清楚那些精靈對他這個人類到底是友善還是充滿惡意,可就算如此金也打定了決心要讓嘉德羅斯恢複一點魔力。
于是,少年踏上了旅程,在被戰火環繞的戈登阿貝奇中,漸行漸遠。
金首先抵達的是戈登阿貝奇國附近的一個較為僻靜的村莊,那裡的人過的看起來都還不錯的樣子,戰火并沒有蔓延到這裡來,所以他們的臉上充溢着生活的安穩和幸福。
這種氛圍讓金有些感觸,從離開了那座禁锢着他的城堡,他似乎感受了很多事,也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風景。
而在他印象最深刻的,莫不過于一位父親對自己年幼女兒的愛。
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看到的情景,高大、臉上帶着一條可怕的疤痕的父親在女孩的面前盡顯柔情,他會溫柔的将她抱起,讓女孩兩腳搭在肩膀上,帶她随處遊玩。
他會笨手笨腳的為她編織花環,在女孩吐槽他編的太慢了時候憨厚的笑着。
金看着溫情的這一幕喃喃自語,“原來還有這樣的父親啊……”
嘉德羅斯站在金的身旁,看到了少年落寞的側顔。
第二個抵達的名為自由的無名之國,他們這裡沒有國王,沒有統治者,隻有無數的居民,為了滿足自己意願而建立的各式各類奇形怪狀的建築物。
這是一個不會被他國侵略的國度,首先是沒意義,其次是則是早就習慣了無憂無慮的居民遇上了一個會統治他們的統治者,那将會是一副十分混亂的畫面。
更不用說這裡的女性和男性都十分的自由和奔放,至少在金停留的短短一個小時裡,在他矚目的金色頭發的吸引下,已經差不多有五個人向他求愛了。
因此在這個國家還沒停留超過兩個小時的時間,金就拿起包囊慌忙趕路去了。
周圍的房屋逐漸替換成茂密的森林,金這才慢慢的放緩腳步,他笑着撓了撓頭,“有點不适應,那些人太熱情了!但是個很不錯的城市不是嗎?”
嘉德羅斯沒有回答金,隻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麼。
第三個地方是名為安靜的都市奧德賽,這是離精靈之森最近的城鎮,卻意外的被大雪所掩蓋。
這裡的氣候與上一個城市形成了兩個人極端,所以在金剛抵達就打了個一個噴嚏的情況下,少年顫抖的揉搓着自己發冷的手臂。
“哇,好冷啊。”剛開口就吐出了一口白霧,這讓常年生活在夏季的金覺得十分新奇。
“先找個地方落腳吧。”嘉德羅斯看着遠方不知深淺的森林,轉過頭一步一步的往最近的旅店走去。
金跟在嘉德羅斯身後,看着地上被踩出的腳印,一步一步的跟了上去。
“嘉德羅斯你不冷嗎?”唯有一條圍巾能作為保暖的衣物,金縮在壁爐前一點一點的攝取着暖意。
“我可不像你這個渣渣一樣脆弱。”嘉德羅斯這樣說,靠在了窗旁,側過頭就可以瞧見那被白霜覆蓋的森林。
“好吧……”被嘉德羅斯這樣冷嘲熱諷金也不見得沮喪,他縮在壁爐前感覺身上的冷意逐漸散去,這才躺上床縮進了被子裡。
“很晚了,你也早點睡吧,嘉德羅斯。”少年探出了一個頭這樣對靠在窗戶旁的嘉德羅斯說,他并不清楚為什麼越靠近精靈之森嘉德羅斯越沉默的原因,但對自于相識多年的友人的關心還是有的。
嘉德羅斯應了一聲,并沒有把金的話放在心上,他隻是靜靜的看着窗外的落雪很久,才慢慢地上了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金從睡夢中蘇醒時,嘉德羅斯還沒從床上醒來的迹象,他輕手輕腳的穿戴好衣服,慢慢的走出了房門下了樓梯。
早晨的空氣十分冷,剛迎來一陣風金就打了個啰嗦,少年一邊搓着自己感覺到冷意的手,一邊問旅店的老闆這附近哪裡有面包賣。
帶着奶香味又軟的面包是這裡最常見的早餐之一,當金付了幾個銅币買了三四塊面包,抱着它們上樓時,嘉德羅斯正好也換好了衣服準備下來了。
“你醒啦!”金見到嘉德羅斯就揚起了一抹燦爛的微笑,他将買好的面包遞給了他,“這是我們今天的早餐。”
嘉德羅斯看了看裝着面包的袋子,伸手接住。
兩個人在房間裡一邊咬着面包一邊喝着金前不久剛叫老闆娘送上來的水,他們一同望着外面的雪景,金忽然說道,“今天就出發去精靈之森吧,不能再拖了。”
他的國家陷入了痛苦之中,而他,一個被國王派來宣洩民衆怒火的替死鬼,現在卻當任起了拯救國家的任務。
“我知道。”嘉德羅斯這樣說,“到時候跟緊我。”
精靈之森很複雜,如果不是精靈根本無法知道進出的辦法,而身為精靈的嘉德羅斯才是這裡最好的引路人。
聰明的金發精靈用魔法在人類的眼前實施了障眼法,讓他們忽略了他那雙精靈獨有的尖耳,但兩個相貌出衆的男性,在這荒亂年代還是無法避免的被人盯上。
可無論是金發精靈還是大王子都不是那種會讓對方任意欺淩的對象,于是乎在進入精靈之森前,他們二人就把那些惦記着他們的人收拾好了。
再确認不會再有其他出現後,精靈與王子才走進了那許久未曾被人類入侵的森林。
周圍的環境不停地變化着,從冬去到春來,隻用了短短幾步路的時間,這讓跟在精靈身後的大王子十分的驚奇。
但嘉德羅斯并不會給金悠閑觀光的時間,他們饒了好幾顆樹,當金感覺自己有些疲憊的時候,原本被森林環繞的天空像是被開了一個大口子,他從裂痕加大的口子中瞧見了如今猶如仙境的精靈居住地。
金望着這裡的風景還在這感歎精靈居住的地方美麗的時候,最先注意到精靈這邊敏銳的發現了外來者并且拉起弓的嘉德羅斯,一把拽着金迅速的往中心跑去。
“唉?唉?!怎麼了?”金被拉着還沒反應過來,在瞧見一根箭插入了自己腳邊的泥土時,金就安靜的跟着嘉德羅斯跑了。
他們大概跑了很久,在精靈越發越兇猛的追擊中,他跑進了一個看起來像是用冰建立起來的透明城堡中。
金被嘉德羅斯拉着,在這繁雜、錯亂,猶如迷宮的地方饒了很久,最終停止在了一扇巨大的門前。
嘉德羅斯沒有說話,金也沒有開口詢問,他隻是靜靜的看着嘉德羅斯推開了那一扇門。
有着一頭銀發的女人在深處高大的椅子上睜開了那雙與嘉德羅斯如出一撤的瞳眸,在瞧見來人時溫柔的笑了。
“歡迎回來我的孩子。”
“唉?孩子?!”金有些驚訝的看着嘉德羅斯,有點難以置信嘉德羅斯會跟眼前的女人有關系。
嘉德羅斯也知道金肯定是誤會了,“啧,她是精靈的女王,比我們所有的精靈都還要長壽,并把所有從精靈之樹上孕育的精靈稱為自己的孩子。”
金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但對于精靈女王還是不免有些好奇。
“我曾以為我們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歡迎你回來孩子,那精靈族的聖物又在何方?”女王向嘉德羅斯溫柔的問候着,像極了一個對自己孩子即為耐心的母親。
但嘉德羅斯可不想跟她廢話,不如說若不是他被選中為皇冠的守護者,或許精靈女王本該坐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在那個時期他是整個精靈族中最具有實力的精靈。
“你要是想要它回來,那得要等到這一任被選中死亡的那一刻了。”嘉德羅斯說,完全沒顧忌女王聽到了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