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那你現在回來的原因是?”女王自然注意到了嘉德羅斯身後的金,那個完全沒有精靈特征的人類。
“我是來參加洗禮的。”
洗禮是精靈族中的一種儀式,通常都是用在精靈的婚禮上,但嘉德羅斯回來的目的可不是結婚,而是因為隻有洗禮的時候才會靠近精靈之樹,而那顆樹是最快恢複他全盛期魔力的捷徑。
“可以。”精靈女王答應的很幹脆,“但我要你在進行洗禮的時候,這個人類留在我的大殿前。”
“啧。”嘉德羅斯不滿的咂舌一聲。
那像是威脅,也像是控制,精靈女王一定猜到了這次皇冠選中的是金,所以她是特地來考察他的。
可金并不知道嘉德羅斯為什麼沉默了,他看着嘉德羅斯催了一句,“你快答應啊?”
“渣渣你……”擔憂的話語沒能脫口而出,嘉德羅斯的眼中閃過一絲愠怒,他轉頭對精靈女王說,“我答應了。”
嘉德羅斯提議洗禮的時候,女王已經傳給其他精靈這個消息了,所以在嘉德羅斯答應的那一刻,精靈們慢慢的走了進來,引領着嘉德羅斯前去。
而留下的金則是有些沉默的看着地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隻是真心地期望嘉德羅斯能夠恢複實力。
但精靈女王突然的問話打斷了金,讓他一下就回過了神。
“你前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女王的聲音充滿着威嚴,比金影響中的國王看上去更加适合成為一個王。
“除了跟嘉德羅斯來這裡,那就是想要向您讨要一把可以長期使用、永不會鈍的劍。”金如實的說着,清澈眼底的藍眸完全沒有說謊的迹象。
“那又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好處呢?”女王直白的問着,似乎完全不關心金想要得到劍的理由。
“額……”金困惑的撓了撓頭,他被女王問的這個問題給難到了,他确實是不知道自己向精靈借劍這個做法可以給精靈帶來什麼好處。
“我可以幫助您,讓精靈之森開國。”金突然這樣說道,“你們之所以閉國是因為你們精靈的秘寶被人類給奪走,那麼我會為了你們将這個秘寶找回來,并且還給你們。”
“是一個很有趣的提案,但如果我沒這個需求呢?”女王語調溫柔卻說着唑唑逼人的話語,讓金難以回答。
“我……是真的很需要,我的國家和人民都陷入了苦難之中,就算隻是敬一點微薄之力,我也想要拯救這個處在深水火熱的國家。”金豁了出去,直接把自己的處境和想法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國王,也不是為了那些貪慕虛榮的貴族,而是為了那些如今都無法報餐一頓、甚至可以安心入睡的子民。”
少年擡起了頭眼眸中滿是真誠,女王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赤子之心,看到了絕不會放棄的決意。
“我想,你并不需要我們精靈族的劍也可以達成你的想法。”女王這樣說着,一邊站起身來,她随意的扯斷了一根挂在窗外的樹枝,然後将它放在了金的手中。
樹枝落在金的手中慢慢的變化着模樣,最終形成了劍的樣子讓金感覺十分神奇,他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劍刃,伴随着指尖的疼痛、血慢慢的從傷口中流出。
很鋒利,并且感覺可以很輕易地劃開任何東西。
“這是劍,隻要你期望這就是劍。”女王這樣說着,卻沒給金解釋清楚為什麼是‘他期望’,單純的人類隻是新奇的看着手中的劍,最終戀戀不舍的将它放回劍鞘裡。
大殿的門再次被打開,原本離開的嘉德羅斯走了回來,金說不上來此時此刻嘉德羅斯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将一團巨大的能量壓縮在一個窄小的容器一樣的感覺,但這個感覺卻随着嘉德羅斯的靠近逐漸褪去。
很快嘉德羅斯給金的感覺就和平時裡一樣,這讓金安心了不少。
“走了渣渣。”他沒跟女王打招呼,走進大殿裡的第一句話就是喊金回去。
“啊?嗯……嗯。”金起先是有些遲疑,在看到女王并沒有在意的微笑時,金這才放下了心中的石頭跟着嘉德羅斯離開。
而金不知道的是,在離開前,女王用着精靈族特有的通訊問了嘉德羅斯一個問題。
“你對他是什麼感情,親情?愛情?還是說兩者都有?”
就是這個問題讓嘉德羅斯回頭看了女王一眼,在她那種保持着優雅的微笑中,“哈?那和你又有什麼關系?”
“确實是與我們精靈并沒有任何關系,但身為皇冠的守護精靈,我希望你能記住,有時候投放太多感情反而會導緻自己的判斷失誤。”
“而皇冠選中的繼承者往往都将會面臨極大的抉擇,那是他們的宿命,同時也是決定是否成為擁有帶上它資格的測試。”
嘉德羅斯沉默不語,他與金一同看着即将合上的精靈大殿,他聽見了精靈女王在送别時最後的祝福。
“大地之母會保佑你們的,她會祝福着你們直到這場鬧劇的結束,再會了我命運坎坷的孩子。”
他們很快的離開了精靈之森,急匆匆的趕往了返回戈登阿貝奇國。
金視如珍寶的一路上都捧着那把精靈女王賜予他的劍,他還會時不時地對一旁的嘉德羅斯開心的說,“嘉德羅斯你快看!這是我求到的精靈國的劍。”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嘉德羅斯對金的興緻高昂完全無法理解,“隻要我想我完全可以做差不多上百來把。”
“但這是精靈女王給的唉!”金狡辯道。
“我比她強。”嘉德羅斯不屑。
金還想說什麼反駁嘉德羅斯,但想來想去他也找不到可以反駁嘉德羅斯的詞,隻好氣鼓鼓的抱着這把劍,躺在草地上準備睡了。
“喂,渣渣說不過我就打算睡了嗎?”嘉德羅斯瞧見了金的行為,沒忍住找茬。
“哼哼,反正也說不過你,那不如好好睡一覺明天繼續趕路。”金将整個人埋在了被子裡,夜晚的森林冷的讓他隻想窩在篝火旁。
嘉德羅斯不動聲色的使了一個魔法,在他們範圍内建的保護罩之外還添加了一層氣溫維持,控制着内部的溫度不會過于冷或熱。
而金就這樣在這适宜又舒服的氣溫中睡着了,一旁的嘉德羅斯想着精靈女王臨别時說的話,望着少年篝火下的側臉久久不言。
這一趟路程總共走了差不多十天,五天趕往精靈之森,五天趕回戈登阿貝奇國。
等金回到戈登阿貝奇國時,除了殘破不堪的民宅,也就隻有被煙熏的黑漆漆的城堡牆壁。
城堡大門似乎還沒有被突破的迹象,可在城堡旁站了許久城堡内十分安靜的迹象讓金隐隐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少年幾乎是直接尋了一個捷徑走進了城堡,内部雜亂的樣子,像極了一場盛大的逃逸。
他慢慢的走過一扇扇門,一個人都沒瞧見,直到最後他開始跑了起來,跑到了國王的大殿和王國王後甚至是王子的卧室。
除了被拿走的金飾,就算是嵌進椅子裡寶石也被硬生生挖走。
唯一被留下的,也隻有暗藏在國王的卧室的暗室裡,那座孤高的王座上那懸在空中無法被他人輕易觸及的皇冠。
金像是丢失了力氣一樣,癱坐在地上,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為什麼?”
嘉德羅斯站在他的身旁,對那位貪生怕死的國王早就有了猜測,他隻是沒把這個可能性告訴金而已。
像那種為了活命甚至可以棄城而逃的懦夫,嘉德羅斯是真的不把他的行為放在眼裡,不如說就算這麼做他也活不了多久。
光是他身上的财寶就足夠引起他人的貪念,更不用說那個吝啬鬼根本不可能将那些分享給其他人。
但這些嘉德羅斯都沒有說。
他隻是提了一句話,“城堡外還有很多依舊在掙紮的子民。”
這句話把金喚回神來,他喃喃自語着,“他們也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用說那些入侵者。”
金很快的就打起了精神,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轉頭對嘉德羅斯笑了笑,“嘉德羅斯,之後我們可能會有場大戰要做準備了。”
“但我希望你别插手。”
這是屬于戈登阿貝奇國的人民的義務,是他們為這個腐敗的國家做出的最後的犧牲,無論結局如何,金都希望嘉德羅斯能夠置身事外。
“我知道。”嘉德羅斯看着金,眼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男孩,他無法為他做出任何事,也無法為這個國家做出貢獻。
皇冠的考核依舊在繼續,他不會插手。
于是精靈看着戈登阿貝奇國中唯一一個為了人民而留下來的王子,第一次穿上了昂貴的衣衫,走出了城堡。
他先是召集了所有的僅剩的人民,介紹起了自己。
“各位戈登阿貝奇國的國民們你們好,我是戈登阿貝奇國的王子,也就是你們口中那位帶來厄運的大王子。但我召集你們來的目的并不是為其他什麼無聊的事情,而是我必須要向你們實話實說,戈登阿貝奇國陷入了極大的危機。”
“來自遠方的外敵已經侵犯了我們的家園很長一段時間,而我們難道隻能坐在這裡混吃等死,然後看着外敵入侵嗎?”
金搖了搖頭,“不!我們有手,有腳,我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抵禦外敵!”
人民忽然騷動了起來,并不是因為大王子的話有多麼的鼓勵人心,而是覺得他的話十分荒唐。
“我知道,大家都不是那種進入了騎士團經曆過諸多訓練的騎士。就連我也對劍術一竅不通,但我願意作為最前方上陣迎敵。”
“所以我這次前來是為了問大家,請問有多少人願意與我一同抵禦外敵?”
很安靜,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金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而就在金以為或許根本就沒有人願意跟他一同前往時,一個人發話了。
“我……我願意!請帶上我吧!比起在這等死,我更願意成為一個英雄而死。”
英雄這個詞像是一種信仰,代表着一個極大的功績,不少人因為這個詞而動容,紛紛站了出來。
金看着眼前這個景象,隻覺得鼻尖一酸,一個國王為了活命而選擇逃亡,而這些就算戰争發生了也不願離開家鄉的人卻願意成為國家最後的防禦線。
或許打從一開始這個國家就不需要一個國王。
這場戰争延續了一年,從一開始的為國家而戰的高昂逐漸轉變為失去同伴的麻木。
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熟面孔深埋在這片血紅的土地之下,但他知道他不能退卻,他不能膽怯,也不能抛棄他們逃跑。
所以那頭不知染上了多少敵軍血的金發成為了他們的噩夢,但卻依舊抵不過那邊龐大的軍力。
也許大家都清楚,不如說早就知道戈登阿貝奇國早就在金站出來那一刻就已經是大限将至了。
但他們依舊願意為國家而戰,不是為了那個愚蠢又貪婪地國王,而是這個就算在最後一刻也想要在他們身邊的王子。
今天便是戈登阿貝奇國存在于地圖上的最後一天了。
其中一位被一劍穿喉的士兵在臨終前看着金,手指着遠方的城堡。
這個動作像是引起了一套連鎖反應,無數的士兵用□□堆砌出一條可以提供給金回去的路,并且在最後都如此說道。
“我們可以在戰場中死亡,但作為代表着戈登阿貝奇國的王子,我希望您能夠回到那裡。”
那代表着我們的國家的城堡。
金的眼中含着淚,在悲傷的心情中開始往回走。
他知道,那是為了維持屬于一個王子的最後的威嚴,但卻在漫天箭雨下顯得如此悲壯。
金一路砍殺着敵人回到了城堡中,他一步一步的邁進了這座空了許久的城堡,而他每個走過的地方都滿是血迹。
金其實也受了傷,而且是砍在腹部的緻命傷,但他卻拖着這幅殘破的身體,吊着一口氣走回了城堡。
因為當初金的請求,嘉德羅斯一直都留在了城堡内,而他唯一可能在的地方也就隻有那間暗室。
失血過多讓他臉色變得蒼白,終于在最後金走進了暗室。
金發精靈靠在那王座上小歇,像極了一位陷入了熟睡的美人,讓人不忍心打擾。
也許是因為這個念頭,金站在了距離嘉德羅斯很遠的地方,就那樣靜靜的看着他。
他跟記憶中的樣子完全沒有變化,這是長壽種的被賦予的祝福同時也是一種悲哀。
金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了,他疲憊的慢慢坐下,腹部的血液卻因為他這個舉動而流的更歡了。
“為什麼不叫我?”金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突然被轉移到了王座上,他有些錯愣的看着嘉德羅斯的臉龐,不知所措。
“渣渣,為什麼不叫我。”在看到金這幅慘狀時,嘉德羅斯的眼中閃過一絲愠怒,他看着大把大把的血湧出,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這是我們國家的事。”金聲如細蚊的說,“嘉德羅斯,我不希望你參與。”
不是不可以,而是不希望。
不希望身為精靈的你也參入這次人類的戰争中,不希望你的存在被他人發現,不希望你因此而受傷。
着許多種不希望包含在一個簡單詞語中,金卻沒有詳細說明的打算。
“嘉德羅斯,戈登阿貝奇已經戰敗了。”
金用着一種叙述的語氣說着這件事實,“而我是最後的幸存者。”
說到這金揚起一抹淡淡的笑,那雙藍眸已經開始潰散了,“所以……如果……他們……就請把我的身體……留給……”
留給他們做什麼,嘉德羅斯再清楚不過。
那就像是曾經的戈登阿貝奇國的古籍中曾描述過的那樣,把殺死的王儲的腦袋或是身體的一部分挂在戰敗國的國門,讓走過的人都能瞧見他們國家的實力。
“我不會留給他們的。”嘉德羅斯這樣說。
懸在高空中的皇冠像是響應嘉德羅斯話一般突然發出了灼目的光芒,将這間暗室照的十分明亮。
嘉德羅斯在金的臉上落下一吻,随着皇冠緩緩地降落,并且停留在他的手上的那一刻,周圍似乎響起了精靈女王的歎息聲。
但嘉德羅斯并沒有在意。
他隻是把那名為『永生』的金色皇冠賜予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