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一瞬不瞬盯着他,“你也是小孩兒,為什麼你可以喝酒,卻不讓我喝酒。”
男生脊背忽然僵住。
他怔怔看着她,似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他是家裡的獨子,從出生那一刻就擁有了很多,也注定要承受很多。
早就忘了其實自己也隻是個十八歲的孩子。
陸北炀下意識摸出一根煙,想點,似是想到什麼,修長的手指把玩着煙支,最後還是沒有點,忽然輕哂了聲:“小同學,喝了酒邏輯還這麼清晰,你挺行的呀。”
“不過,你說錯了,我跟你不一樣,我可不是小孩兒。”
“那你是什麼呀?”姜念眨巴着迷離醉眼。
陸北炀勾唇笑了聲,細長的指尖輕掐着姜念的下巴,緩緩湊近,悠悠吐出幾個字:
“我是你哥哥……”
那低沉的聲音像是咒語蠱惑般,姜念凝視着他漆黑的雙眸,最後視線落在他一張一翕的薄唇上。
陸北炀見她失神,輕哂道:“想什麼呢?”
“想抱抱,還想親親……”
姜念鬼使神差般靠近,突地貼上他的唇瓣。
“!”
——蜻蜓點水般,帶着清冽酒香的吻。
男生整個人僵住。
姜念不知道咕哝了句什麼,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陸北炀摸了摸嘴唇,唇角勾了勾,似在回味。
随後脫下外套蓋在小姑娘身上,這才給趙浪發了條信息。
……
“不是的,不是你們說的那樣……”
陸北炀背着姜念進了電梯,聽着後背上的人胡亂說這話。
輕軟的語調裡透着一股難以自抑的悲傷。
男生皺了下眉:“他們說什麼了?”
小姑娘又不說話了。
陸北炀斂眉,情緒晦暗不明。
他把她放在床上,脫掉她腳上的鞋子。
小姑娘蹙着秀眉,小腳瑟縮了下,“痛……”
陸北炀目光垂落那片弄髒的白紗上,猶豫了片刻,輕輕掀開,露出她的膝蓋,她皮膚瓷白,像是一塊美玉,可上面卻有一塊明顯的擦傷。
心髒某塊地方像是被狠狠蟄了下。
男生眉眼寒冷陰沉,去陽台給趙浪打了電話,随後翻出了藥箱……
腿上傳來清清涼涼的觸感,姜念隻覺得眼皮好重,怎麼也睜不開眼。
全身像是陷入陰暗黑冷的沼澤,越來越沉,無數黑白場景不受控制地浮現——
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被當做怪物一般推攘。
“就是她害死她媽媽的。”
“好可憐,這麼小就沒了媽媽。”
“離她遠點,小心染上黴運。”
他們披着僞善的皮囊,用稚嫩的口氣彰顯着滿滿的惡意。
拿她的傷疤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肆無忌憚的嘲諷,高人一等的施舍憐憫……
姜念被夢魇困住,想逃逃不出,想哭叫呐喊,喉嚨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
“姜念。”
耳邊傳來低沉沙啞的嗓音。
蜂蜜水一點點滑進胃裡,周身都暖和起來。
那種失重感逐漸消失。
-
陽台上一地的煙頭,三十二樓看過去,能看到主席台上翻飛的旗幟,空曠的操場上隻有昏黃的燈亮着。
客廳陽台都沒開燈,月色勾勒出他清瘦的身線,清冽的眉眼在朦胧的煙霧中若隐若現。
——“陸爺,我找人查過監控了,小學妹在被帶進亭子前還和張羽瑤她們接觸過。”
——“她們好像說了什麼,好像口頭上起了争執,小學妹被她們推了一下,整個人摔在地上,MD看得老子拳頭都硬了。”
——“行行,我這就去抓人問問,她們說了什麼,你别沖動哈。”
……
陸北炀腦子裡掠過剛才那一幕。
他扶着姜念起來喝蜂蜜水時,小姑娘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抱着他的胳膊,小腦袋依賴般地在他懷裡蹭了蹭。
心底不可抑制地浮起綿柔的心疼。
夜風飒飒,不知過了多久,男生轉身進了主卧,他輕手輕腳的開門,卻在推開那一瞬,看到床邊蜷縮成一小團的少女。
禮裙淩亂地鋪在床上,嫩藕一般纖細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身影纖弱單薄,悄無聲息地融在黑暗裡。
陸北炀皺了下眉,大步走過去,把被子裹在她身上。
姜念全程被動,很乖。
眼睫一動不動,隻盯着一處。
陸北炀嘴唇動了動,問:“怎麼醒了?”
見她低着頭,他察覺到不對勁,低頭看了下她的臉。
壁燈亮着,長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層陰影。
有什麼晶瑩的東西折射出微弱的光。
他的心髒猛得被攥住。
姜念白皙的臉蛋全被淚眼打濕。
瞳孔裡的淚水跟不要命似的瘋狂湧着淚水,劃過瘦削的下巴,墜下,把面前那一團被子都染濕了。
鼻尖紅紅的,偏偏她紅唇抿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第一次見人哭得這麼悄無聲息,隐忍不發。
“姜念,你哭出來好不好?”
他嗓子裡帶着剛剛抽過煙後的沙啞,在寂靜夜裡顯得格外低沉,又夾雜着一股難以說明的情緒。
陸北炀一點點把她攬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