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宋和玉特意提醒她的厚臉皮,她知道,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隻是她樂意。
對,她樂意,萬金難買她樂意。
“周阿幺,你還記得你以前答應我過什麼嗎?”
“小時候我長得瘦弱矮小,他們總說我讨不到媳婦,那時你替我出頭,你說你要和我成親,做我的新娘,跟我一起快樂生活一輩子,和離書已寫下,你和他再沒有關系,不要再和他糾纏在一起了。”
宋和玉眼眶酸澀,望着一同長得好友,祈望她回頭,不要撞南牆,“你要跟我在一起,和我成親,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要遵守你的諾言。”
“宋和玉…”周阿幺搖頭,“我不要。”
“為什麼?”
怒火再次燃起,宋和玉扶單臂緊緊鉗住周阿幺的手臂,譏諷又不甘道:“阿幺,憑什麼?我們五歲相識,在一起十多載,比不過一個你認識不到一年的男人?”
“他有什麼好的?”
“讓你這麼死心塌地的愛他?”
死心塌地的愛…
宋和玉說話簡直誇張,把自己鑄造成一個無可救藥的愛情瘋子。
她的确是喜歡李珩耀,卻沒有他拼命的愛,掉下懸崖,隻是一個意外。
更甚者,她連自己為何喜歡李珩耀都不知。
是覺得他長得好看,是感激他的恩情,是憐憫他的病體,還是什麼…
周阿幺不知道。
就像是春天該播種,夏天該除草,秋天該收獲,冬天該休息,一年四季,順應自然,順應規律。
她所做,隻是因為她想做,并沒有那麼多刻入骨血的愛意。
她唯一奢望的,隻是想如同在安王府的每日一般,當她回府時,能看到李珩耀對她溫柔的笑。
僅此而已。
“你回去吧,宋和玉,”周阿幺平靜解釋之前掉崖意外,“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心裡有數,會照顧好自己的,他若不需要,我即刻就回去了。”
“若他需要你呢?”宋和玉反問。
若他需要她。
她很樂意能成為他暫時的依靠。
周阿幺擡眸,與宋和玉一笑,算回答他的問題。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宋和玉翻白眼,指尖狠狠戳周阿幺的頭,“你不走,我也不走,反正阿娘有宋叔照顧,不用我擔憂,而且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也去感受甘州一番。”
周阿幺知道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更知道他之所以大半為了她。
笑嘻嘻感謝:“宋和玉,你真好。”
“呸,少拍馬屁,你少幹點糟心事,我都能高興多活幾年。”
烏雲低垂,大雨滂沱。
落在灰檐,綠樹,紅牆之上,整個建築都罩上一層灰蒙蒙的薄紗。
慘白顯露青紫脈絡的手緊緊扣住廊柱,李珩耀半張臉隐藏其後,他死死盯着從樹縫中透出與宋和玉談笑風生的周阿幺。
李珩耀想,他如今的模樣,是躲在陰暗潮濕角落裡,卑劣的爬蟲。
雨點敲打出節奏強烈的鼓點,遮蓋兩人的談話聲。
落在李珩耀耳中,隻剩噼裡啪啦的雜亂聲,将他如堵塞池塘的胸腔灌滿,直至将他淹沒溺斃。
李珩耀眉宇愠怒,他厭惡這個男人。
厭惡這個陪伴周阿幺生活成長還不夠,還要來掠奪他們僅存一點時光。
他憤怒,嫉妒到發狂。
目不轉睛凝望着眉眼彎彎的周阿幺,腦海思緒萬千,在考慮殺死宋和玉後的後果。
恍惚間,看到淚眼婆娑的周阿幺。
李珩耀阖眼,波濤海嘯歸于平靜。
“王爺,此處是風口,”丹青為李珩耀搭上一件披風,小心翼翼地問,“不如您先回房間,奴婢這就去請王妃來。”
李珩耀不語。
丹青隻能靜默一旁,順着着王爺的視線,看到王妃,與和青梅竹馬宋和玉,兩人對視含笑。
突然,李珩耀身子一歪。
丹青愕然,她壓下心底的驚訝,焦急大喊:“王爺王爺,您現在生着病,身子弱,快回房間休息吧,屬下這就去尋周姑娘…”
“快來人啊,王爺昏倒了!”
在丹青驚駭的呼喊中,李珩耀看到了急匆奔他而來的周阿幺。
“李珩耀,你沒事吧。”
緩慢睜眼,入目就是一臉焦急的周阿幺,李珩耀強撐從鵝頸椅起身,捂嘴咳嗽,說話斷斷續續:“我沒事的,阿幺。”
可他腳步蹒跚,即将虛弱倒地。
接着,周阿幺托住李珩耀,手輕拂他的背脊為他順氣,嚴肅生氣道:“你都這樣了還沒事?大雨天的吹什麼風,走,我送你回房間去。”
“可是…”無力把頭埋入周阿幺的肩膀,李珩耀隻露出一對冷眼,盯着走來的宋和玉,藏在暗處的唇緩慢扯出一個微笑,“你的同村好友前來找你,你卻送我回房間,會不會太打擾耽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