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霍氏集團總部大廈。
這座聳立在中環核心地帶的摩天大樓，如同霍家在港城權勢的具象化身，冰冷、堅硬，用一種不動聲色的傲慢俯瞰着腳下川流不息的芸芸衆生。虞枭站在高層會議室那幾乎占據了整面牆壁的落地窗前，目光平靜地投向窗外。維多利亞港的海面在正午陽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遠處起降的飛機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蜂，維持着這座金融之城的脈動。
身後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阿枭，久等了，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霍啟良的聲音帶着刻意的熱情，領着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一個戴着金絲眼鏡，氣質精明，是霍氏集團信息技術部的主管李文哲；另一個面色嚴肅，不苟言笑，則是負責集團數據管理中心的負責人張建明。
“哪裡，霍少準時。”虞枭轉過身，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略顯疏離的微笑，目光在兩位主管臉上一掃而過。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這兩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審視，以及隐藏在職業化笑容下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敷衍和輕慢。看來，霍啟良這位“現任太子”在集團内部的實際權威，并不如他自己表現得那般穩固。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霍啟良熱情地拉過兩人，“這位是IT部的李主管，這位是數據中心的張主管。我跟他們都說過了，‘靜水資本’要跟霍氏進行戰略合作，評估一下資源對接的可能性。李主管、張主管，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虞枭虞先生，‘靜水資本’的靈魂人物！”
“虞先生，幸會。”李文哲推了推眼鏡，伸出手，語氣職業化但缺乏溫度。張建明則隻是微微點頭示意，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裡甚至帶着幾分研究的意味，似乎想看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讓霍啟良如此上心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虞枭與李文哲的手輕輕一握，随即松開，目光轉向那張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時間寶貴，我們直接開始吧。” 他姿态從容，仿佛完全沒在意對方的打量和可能的輕視，徑直走向主位旁邊的位置坐下，自帶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場。
對接會議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展開。虞枭按照事先準備好的方案，以評估合作可行性為由，就量化策略對數據實時性、計算資源、網絡延遲、以及特定類型另類數據的需求，提出了詳細的技術詢問。
他的問題專業深入，邏輯清晰，切中要害，即使是對量化領域不甚精通的人也能聽出其中的分量。這讓原本可能打算用一些場面話敷衍過去的李文哲和張建明，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尤其是虞枭偶爾提及的一些前沿算法概念和對未來數據應用趨勢的預判，甚至讓一直闆着臉的張建明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虞先生提到的高頻交易策略，對我們現有的交易接口和網絡延遲要求極高，”李文哲眉頭微蹙，“雖然霍氏有專線連接各大交易所，但要達到您所說的亞毫秒級響應，可能需要進行專門的優化和獨立的服務器集群部署。這需要不小的投入和改造周期。” 他刻意強調了難度和成本。
“關于另類數據，”張建明翻看着虞枭提供的需求列表，語氣依舊謹慎，“部分數據，如集團内部供應鍊的實時資金流，屬于高度敏感的商業機密，按照規定，即使是戰略合作夥伴，也無法直接開放原始數據訪問權限。我們最多隻能提供經過脫敏和聚合處理的分析結果。”
他的潛台詞很明顯：核心數據，你想都别想。
虞枭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并不意外。他微微颔首，語氣依舊平靜：“我理解貴集團的安全規定。對于核心模型運行，原始數據的顆粒度和實時性确實至關重要。不過，在評估階段，或許我們可以從曆史數據回測開始？”
他話鋒一轉，指向另一個看似不那麼敏感的方向：“比如，我想了解一下霍氏過去三年，在東南亞地區的物流倉儲業務相關的出入庫頻次、貨物流向、以及主要合作方的結算周期等曆史數據。這些數據可以幫助我們構建預測該區域宏觀經濟景氣度的因子模型。如果霍先生方便提供一個臨時的、隻讀的、經過篩選的曆史數據庫訪問接口，供我們進行初步的模型驗證，那将非常有幫助。”
他巧妙地将目标指向了霍振雄近期重點關注的東南亞物流業務，并将其包裝在“宏觀經濟因子模型”這種聽起來高大上的學術研究外衣之下。同時，強調“曆史數據”、“隻讀”、“篩選”，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對方的戒備心。
李文哲和張建明對視一眼，似乎在權衡。曆史數據相對沒那麼敏感，而且又是霍啟良親自督辦的項目…… 但東南亞物流這塊業務，最近正是霍振雄總裁親自抓的重點，他們也不敢擅自做主。
霍啟良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隻知道虞枭需要數據，而李、張二人在推诿。他立刻不耐煩地插話道：“李主管、張主管，阿枭的要求合情合理嘛！隻是看看曆史數據，做個模型測試，又不是要你們的核心機密！這個權限，你們協調一下，盡快給虞先生開通！” 他急于在虞枭面前展現自己的“掌控力”。
有了霍啟良的發話，李文哲和張建明雖然仍有疑慮，但也知道這位大少爺不好得罪。
“原則上，提供脫敏後的曆史數據樣本用于模型測試是可以考慮的，”李文哲沉吟道，“但具體範圍和權限，還需要向總裁辦報備，走一下審批流程。” 他把霍振雄擡了出來。
“那就盡快走！”霍啟良不耐煩地揮揮手，“這點小事還要走多久流程？我跟你們說，阿枭可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高人，耽誤了合作，你們擔當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