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在院子坐了很久,紀錄片早就放完了,榕樹下隻剩零星幾人,何逍靠在椅子上看着天空。
得益于閩省的綠化率,這麼多年這片天空的星星依舊亮的驚人。
他突然很慶幸,至于慶幸什麼,不知道。
何逍就這麼放任自己放空,這是他最常做的事,無意識拿起野菜汁,才想起來早就喝完了,又把瓶子放下。
“喝不喝?”
手背一冰,幾滴水珠流進手心,何逍垂眸,是周允辭拿着瓶柏龍貼了一下,“一般人不都是直接貼臉上嗎?”
“夜裡涼。”
“周導果然貼心,”何逍笑着接過,提溜到眼前,“酒好喝嗎?”
“不好喝。”
“不好喝開什麼酒館。”
“可能喜歡看人酒後吐真言吧。”
何逍啧啧搖頭:“惡劣。”
何逍酒量不錯但始終認為超難喝,唯一評價高點的就隻有酒糟小丸子,今天難得起了興緻,看到易拉罐已經被拉開,懷疑地看周允辭一眼。
“冤枉,我新開的。”周允辭擡起自己喝的那瓶給他展示。
“你就不怕我不愛喝浪費?”
“沒事,剩的給我。”酒精不管攝入多少,都會給人帶點影響,何況來人多多少少帶點心術不正,桃花眼就變得潋滟多情。
何逍盯了一會兒,是真想笑:“周導,你們搞藝術的都這樣嗎?”
“哪樣?”
“就是,誰都撩嗎。”
其實何逍想說死gay的,但他不确定周允辭接不接受的了,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他不信就自己感覺到了,都是成年人,裝個屁。
說實話,不排斥,何逍扪心自問,但有點奇怪,馬上就要活二十五年了,上學時跟他表白的人還挺多,可惜他不開竅。
後來就是滿世界瘋跑,感情這種事他還真沒想過,也不知道怎麼處理。
幹脆拖另一個人下水,都别好過算了,一樣惡劣。
周允辭撩起眼皮看他,首先否認:“不是,你這是刻闆印象。”
接着:“何逍,你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沒有,你是不是醉了,想吐真言?”何逍頭一次聽他連名帶姓喊人,但他不會承認的,還要倒打一耙。
“不至于。”周允辭氣笑了。
“别氣啊周導,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在閩南這種事,可得小心喝符水,打斷腿。”
“謝謝周老闆關心,不過我是香港人。”英俊的男人慣有的斯文樣難得有點端不住,聲音帶着涼意。
“啊,好,我也是。”何逍應和時聲音都發虛,不知道在是什麼。
周允辭都懶得說他。“你還是去睡覺吧。”
何逍本來也沒打算再呆太久,再晚睡明早起不來,現在一聽反而靠回椅背,嘗了口柏龍。
果然還是難喝。
如他所言,周允辭把那罐開封的柏龍撿了回去。
何逍微眯着眼睛看他動作,嘀咕了一句什麼“不像”。
“什麼?”周允辭沒聽清。
“不像香港少爺。”
“我就不是。”
何逍明擺着就不信,周允辭妥協,尾音拖長唱了一句,“那要怎樣,在銅鑼灣,帶個墨鏡,‘叱咤風雲我任意闖’?”
你别說,還挺好聽,就是不合适。
“你山雞哥看多了吧,”何逍被他整得不知道說什麼。
“我隻是想說,别對我有濾鏡啊阿sir,我現在就是個被你收留的難民。”
何逍準備起身的動作頓了頓:“你真是,我遲早給你拷了。”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參與者”這個導演。
周導作品不多,每一部他都看過,除了《霓虹終章》外其實還有講上海的,江西的。他偏偏最喜歡香港這部,也是例外了,隻有它是隻追着霓虹燈這一條線的。
不是燈紅酒綠的氛圍,是真的講那些五顔六色的燈。
鏡頭其實不太帶有情感溫度,整個紀錄片色調甚至有些偏冷,沉默的記錄着,那是最靠近周允辭生活的一個地方,也是最遠離“參與者”的一部作品,驚為天人。
就是這個人慣會打斷别人情緒,自己高深莫測完就不讓别人惆怅了,死活閉不上那張嘴,粵語普通話夾着來。
“我覺得泉州就很好,風景好人更好,尤其是何老闆,演技精湛,最主要的是,好正。”
何逍啧了一聲,覺得可能是月黑風高,這位演都不演了,襯衫開了兩顆扣子,整個人不像在海濱小縣城,像在維多利亞港,bgm還放着《半點心》,矜貴中夾着風流,尾音帶着微妙的浪蕩味。
知道他在調侃自己拿了個港城居民證釣他,随手朝他砸了個易拉罐拉環,坦然接受:“我可是何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