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辭斜睨,似笑非笑:“了不起喽,何逍同志,榮譽勳章給你頒一個?”
何逍回頭剜了他一眼。
可周允辭又慢悠悠補了一句:“這可真是句金句。”
就你最懂什麼叫适可而止,何逍也懶得理他,把另一張房卡扔給他,轉身回屋。
周允辭低頭拾起房卡:“明天幾點起床?”
“你愛幾點幾點,十點出發别見不到人就行。”
“早餐想吃什麼?”
困意後知後覺的湧了上來,何逍已經沒空囑咐後廚定制什麼VIP早餐了,腦子已經停轉,沒反應過來就脫口而出地瓜粥。
“行,”身後那人聲音帶着欠揍的笑意,“小心别遲到哦。”
何逍翻了個白眼,神情懶散,偏偏唇角微壓出一枚淺淺的梨渦,像是連不耐也藏不住幾分縱容。
院子裡隻剩樹下的夜風,坐在原地的周允辭,把玩着手裡那瓶空了的柏龍,過了一會兒才起身把桌椅收拾幹淨,仰頭看了一會兒暗空裡閃爍的晚星。
熬大夜後果就是神智不清時設鬧鐘忘改鈴聲,大清早何逍被死亡雷達敲醒,魂都沒了一半。
周允辭坐在客廳看他出來時就是一副精神衰弱的樣子,“行啊何老闆,一大早給自己來個驚悚開場,挺拼的。”
何逍沒空理他,扶着額往沙發裡一倒,閉着眼啞聲回擊:“閉嘴,再說話我連你一塊兒埋了。”
周允辭笑了聲,把一杯溫水推到他手邊,“好吧,留着點命,今天還得靠你帶路。”
何逍迷迷糊糊摸到杯子,喝了兩口,才勉強找回點人樣。
剛放下杯子,就聽到套間廚房傳來動靜,不一會兒,周允辭端着兩個小瓷碗出來,瓷碗冒着淺淺熱氣,飄着熟悉的甜香。
何逍眯着眼看過去,半天才反應過來:“……地瓜粥?”
“不是你自己點的嗎?”
何逍懶得動,順勢接過,抱着碗窩進沙發,低頭舀了一口,濃稠甜糯,大概是晾涼了一會兒,溫溫的。
一吃就知道現熬的。
這算什麼,何逍吃得很慢,沒往深處想,隻當周允辭不想麻煩人,自己搗鼓的。
其實昨晚周允辭沒表面上那麼淡定,一夜沒睡好,倒不是因為酒,也不是因為熬夜拍攝後作息紊亂,主要是昨天何逍那句半真半假的試探。
雖然當時囫囵過去了。
像南風天的潮濕,悄無聲息地滲進骨縫,慢慢積成冰冷的水珠,在心尖上敲着,一下一下,敲得他徹夜未眠,結果最後連在執拗什麼都沒想明白。
敲到淩晨,幹脆起身熬粥,把自己一塊熬了算了,就算是心血來潮,也該把承諾做完。
旁邊的人端着碗,一直沒真正動筷,何逍餘光看得分明。
周允辭看着他放下碗跑去零食堆裡翻出一瓶沙丁魚罐頭,然後讓自己别看了趕緊吃。
“你今天幾點起的?”何逍還是沒忍住,言下之意就是哪來的時間熬粥,沒睡好?
周允辭雲淡風輕:“我喜歡,留子的傳統藝能,别大驚小怪。”
信他就有鬼了,什麼破愛好,淩晨爬起來煮飯。
何逍已經摸清了,周允辭這種避而不答的,一般跟自己想象的一樣,但繼續問也問不出結果。
誰也沒再開口,何逍把叉子插進油潤的沙丁魚丁,安靜吃完下半頓飯,然後拖着步子回房去收拾,周允辭慢慢吃完自己的份,把碗碟收到廚房。
等到兩人整裝完畢,唐語芙和莊諾也從觀潮樓下到院子,看莊諾那樣子估計也是剛回來沒怎麼睡好。何逍已經緩過來了,一手拎着車鑰匙跟帶隊導遊一樣領着幾個人去停車場找車。
周允辭戴了副墨鏡,看他開的鎖就是停在自己車旁的黑色越野,眉梢輕挑,手搭着車門邊緣鑽進副駕,長腿随意搭着,坐的沒規沒矩,像個閑散旅客。
後座的唐語芙跟莊諾不知道在聊什麼,氣氛倒是熱鬧。
“今天去哪?”周允辭一身黑,靠着車窗,就差跟車融為一體了。
何逍打着方向盤:“不是說好了後面聽我安排,怎麼,周導信不過我?”
“信,”周允辭點頭,“反正甩鍋有地方推。”
何逍懶得跟他争,心想,就這種松垮勁兒,也不知道是誰昨天熬到淩晨去熬粥的,“信就閉上嘴,休息。”
周允辭悶悶笑了兩聲。
車平穩地沿着泉州灣的沿海大通道朝鯉城開,跨過晉江大橋時就是要到市區了。
對岸豐澤商務區的高樓越來越清晰,和香港不同,這大概是在泉州這座舊舊的古城能見到的唯一CBD景觀,巨型摩天輪在整個畫面圖層的最上方,橋下泛着江水,背後是成群的晉江品牌工廠,整片都是微藍色。
到晚上摩天輪開轉時,燈光一打,立刻又五彩缤紛,有人說晉江大橋開字型的橋塔打□□或者綠燈時長得跟鬼門關一樣,何逍覺得挺有意思的,這麼多人每天在生死交界蹦來蹦去。
何逍看了副駕一眼,周允辭還是靠着窗的姿勢,墨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成了最不設防時唯一的防線,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遮的嚴嚴實實,隻剩那顆小痣在眉骨間露出。
整個人安靜的過分,連手指都懶懶的垂着,沒有一絲動靜。現在倒是聽話了,何逍心想,調小了車載音樂。
後座傳來唐語芙的小聲讨論:“哎,我聽說鯉城有家很有名的糖水鋪,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開門時間……”
“再晚點隻能喝午市了吧?”
何逍把着方向盤,輕聲道:“你們多休息會兒說不定體力充沛了跑一跑趕得上。”
莊諾掃視了下前排,了然,讓唐語芙閉目養神。
車裡安靜下來,隻剩空調吹着響,副駕駛的人閉着眼,眼睫輕輕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