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屹川笑眯眯看過來。
“說你準備好挨揍,外婆給你帶的,你自己想怎麼解釋吧。”
何逍接過周允辭手上的保溫盒放吧台上,語氣涼薄。
李屹川倒也不惱,注意力在研究後面那位。
突然“噢”了聲。
“是剝蝦小朋友,你也來了?”
周允辭對這個稱呼接受良好:“是我。”
何逍被雷了下。
李屹川一樂:“你叫?”
“周允辭。”
何逍敲敲吧台:“盤尼西林,記他賬上。”
“誰啊?”李屹川抽空問了一嘴。
“誰搭腔是誰。”
話音剛落,吧台裡“喀啦喀啦”響,緊接着傳來清脆的撞擊聲,姜的辛辣味嗆出來。
“……
人生短短,好親像塊七逃
[人生短短幾十年,就像玩遊戲]
有時仔煩惱,有時輕可
[有的時候不如意,有的時候還不錯]”
調酒師一頭栗色微卷,袖子挽得很高,眼神懶散,慢悠悠往威士忌加檸檬汁。
嘴裡含着閩南語小調,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手下動作沒停,雪克杯在掌中叮鈴咣啷來回飛。
吧台後面是面殘破的老磚牆,酒瓶排列得格外随性,漆盒、舊搪瓷罐都撂架子上,一副“收破爛也要講風格”的倔強。
冰塊早就丢進杯裡,金黃液體從雪克杯倒下去裹着寒氣,在透明杯壁裡打出一圈小漩渦。
最後是泥煤威士忌。
調酒師挑了片姜片夾在鑷子裡,輕輕一放,推給何逍。
恰好台上那位半吊子民謠調子收了尾,他瞥了眼,嘟囔:“真難聽。”
李屹川扒着飯問:“甘哪[為什麼]叫盤尼西林咯,像藥酒。”
“治病。”
周允辭神色從容,指節叩了叩吧台:“一杯橙汁,謝謝。”
“五十,記賬上嗎?”
“不用。”
“記。”
兩道聲音前後腳響起,重疊在老舊吧台前。
李屹川正扒着飯:“?”
調酒師斜着眼掃了一圈,重複确認:“那到底是誰的賬?”
“他的。”
何逍在周允辭開口前指向李屹川。
李屹川:“……”
“我都還沒喝一口。”他不痛不癢囔一句,但看起來已經習慣了,“行,都記,舅舅有錢。”
認命地拿出手機掃碼,問,“來來,告訴舅舅,你打算拿‘盤尼西林’治什麼病?”
“抗生素,消炎,不消那就發膿、發燒,拖成慢性病,嘎巴一下,變成冤死鬼。”
“所以呢?”
“所以這杯專治口是心非、諱疾忌醫”
意有所指。
聽不懂的來句“酸文假醋”。
聽得懂的看着那杯琥珀色的雞尾酒,語氣平淡地提醒:“這酒烈。”
何逍冷嗤一聲,端起那杯 Penicillin灌了一口。
威士忌的煙熏味直沖鼻腔,又摻了點蜂蜜的甜膩,黏在味覺神經上,叫人本能抗拒。
他挺不喜歡酒味的,尤其這種帶藥感的,冰冷、辛辣、還酸。
喉嚨有點灼,但他面不改色。
“難喝,”何逍點評,轉頭問調酒師,“我說這話會不會不禮貌?”
調酒師叼着根棒棒糖,沖他挑眉:“不喜歡也正常,藥本來就不是用來讓人喜歡的。”
“可不是,”何逍點頭贊同,“要是好喝,哪還叫藥?”
說完,他把杯子往吧台一擱,補了句:“不是你調得不好,是我本身就不愛喝酒。”
調酒師漫不經心應了聲,沒當回事。
卻見那杯一口未動的橙汁輕輕推過來,指尖搭在邊緣。
周允辭眼神漫不經心地從那杯Penicillin上掃過,意思很明顯。
何逍眼皮掀起來,“你想得美。”
“鬼知道你喝完中藥喝西藥犯不犯沖,别整個‘Kitty貓酒案’出來給老闆惹麻煩。”
周允辭伸指敲了下杯壁:“本來就是點給你的。”
“你還真會自作主張。”
“誰知道呢?”
李屹川默默剔着魚刺,一臉“小年輕都是神經病”的表情,堅決不插手。
就算這不知道到底是來接他還是來吵架的倆當場打起來也不插手。
“吐真言的人才要喝,别折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