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夫?”安哥兒剛走出何家不遠就遇見錢大夫,瞧着他身上挎着藥匣子,這是出外診?誰家得重病了?!
“嗯!”
“錢大夫這是上哪去?”
錢荊和低着頭,不自在地捋了把胡須,輕聲道:“去瞧瞧小環,他傷這兩日該結痂了,我重新配了藥。”
“哦!錢大夫慢走。”
安哥兒雖心有疑惑卻并未多想,打完招呼就回家。
錢荊和快步走到何家豆腐坊,站在檐下,随手将傘豎在牆邊,雙手拍了幾下衣角才擡手敲門。
“誰啊?”
裡面傳來山哥兒略帶警惕的聲音。
“是我!”
山哥兒聽着是錢荊和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鋤頭,快速打開房門。
“你怎麼來了?”
“我來瞧瞧你們,你……沒事吧?”
山哥兒眼眶瞬間濕潤,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我……”
“好了,别說了,我都知道,他該死,你别内疚,以後帶着小環好好生活就是。”
錢荊和歎口氣,他沒想到躲在這麼遠的山旮旯還能遇見蒼都的人,雖不知道山哥兒與梁國公家哥兒什麼關系,既然他有梁家哥兒玉佩就說明他肯定與人認識,是其親近之人。
隻是不知為何他會落到這般境地,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隻記得要向北,不能靠近蒼都。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錢荊和對着山哥兒不禁多了些憐憫之心。這些年在這小山村,遠離了那勾心鬥角之地,他的心态也平和了很多,雖然想起逝去的妻兒還是忍不住痛心,可卻已沒了當初那般錐心刺骨的疼痛和仇恨,時間教會了他成長,讓他看清了很多東西。
這些年他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别,生老病死,既身在這天地就要遵守自然的法則,身在權利中心就要有成王敗寇的覺悟,恨,是沒資格恨的,隻怪自己沒早日看清局面,害得妻兒白白丢了性命。
往日不可追,看着眼前神情忐忑,焦躁不安的山哥兒,他無奈的歎口氣,罷!罷!罷!順其自然就是。
“小環知道嗎?”
山哥兒頓住,小心觑他:“知道他爹死了,不知道怎麼死的。”
“嗯!他沒鬧就行,想來他也是高興的,不用擔心,隻要你不說,不會有人知道他怎麼死的。”
錢荊和看着他忍不住笑起來,以後你也不用擔心,沒人能欺負你們。說完他遞給山哥兒一瓶藥。
“這裡面的藥隻要吸入一點就能讓人産生幻覺,對付一般的心懷不軌之人綽綽有餘。”
山哥兒緩緩伸手接過。
“謝謝!我……”
“錢叔叔!”
何環聽見外面絮絮叨叨的談話聲,忍不住好奇,探出頭來,瞧見外面的錢大夫高興壞了。
“哎!”
“小環今日還頭暈嗎?”
“不暈了!”
錢荊和滿臉笑意瞧着跑過來的孩子,彎腰一把抱起他。
“我看看,你有沒有乖啊?有沒有撓傷口?”
何環有些心虛,小心翼翼看着他,伸出小手比劃着:“我隻輕輕蹭了蹭!”
“嗯?!”
“我錯了!我以後會乖乖聽叔叔和阿麼的話,不碰傷口了。”何環在錢大夫懷裡看看他又瞧瞧阿麼,舉着手大聲保證。
“那我可要叫你阿麼好好監督着,你不乖,我就天天煎苦苦的藥給你喝!把你舌頭也變成苦的!”
錢荊和仔細觀察他的傷口,見沒什麼問題才開口吓唬他。
“好了,外面冷,快進屋去!”
說完他将何環放下來,輕輕推着他往房間走。
“好吧!那錢叔叔還來看我嗎?”
錢荊和捋着胡須,故作為難,見他小臉暗淡下來才開口道:“來的!過兩天就來。”
看着小家夥笑起來,麻溜的爬上床鋪,他才笑着搖搖頭,将門拉過來。
轉身對着山哥兒道:“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過來找我。”
說完他掏出幾兩碎銀遞給他,在這小山村裡,一個哥兒,碎銀是最安全便捷的。
山哥兒深深望了他一眼,心裡很是複雜,最後還是伸手接過。
目送他走遠,山哥兒才沉沉望向天空,雨絲連綿成線,帶着寒意,似要将他拉進無邊的天幕之中。
他是不記得往昔,可他隐約知道自己不想恢複記憶,也知道自己是名小侍,要保護自家公子,不能回都城。是以他拒絕了錢荊和為他針灸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