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榮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面前的莊希文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
“抱歉,”莊希文猛然回神,剛才他由此及彼,卻忘了對方不是曾紹,他掩飾着拿起手機,“最近我也有些疑神疑鬼,你都說人品不錯,想來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見狀許應榮手摁在界面上道:“你太累了,今天就别去公司了。”
“不去公司,”莊希文點點頭,聽了卻沒完全聽,“我出國。”
…
第二天黃昏,L國小鎮沿海的某棟度假别墅,陳钰昌剛說完股權轉讓的事,羅夫人就連連擺手道:“這來前老羅什麼也沒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能擅作主張賣他的股份呀?”
“嫂子别慌,我不過是随口一問,”見狀陳钰昌話鋒一轉,往周圍掃了一圈,問:“怎麼不見小嘉?”
“叫陳董笑話,這會兒她正不知道在哪兒瘋呢。”羅夫人拿起咖啡,飛快地看了一眼對面。
明明剛進門時才問過。
隻見陳钰昌眼睛笑成一條縫,道:“沒記錯的話,明年這孩子也該畢業了吧?”
小嘉女承父業,今年醫藥專業大四,羅夫人話到嘴邊又急拐彎:“這孩子真是被我慣壞了,今天說等不及要畢業,明天玩性上頭就又想晚幾年,唉,拿她沒辦法呀。”
“學生的心思是要單純一些,”陳钰昌也拿起咖啡,慢條斯理吹了吹,道:“現在世風日下,人也沒有過去那麼淳樸,一個女孩子到社會上來,要再沒有家裡人護着,隻怕不知道會碰到什麼壞人。”
描金杯身和托盤交錯發出細響,之前的陰影籠罩羅夫人,她眼神閃爍道:“是的呀,壞人麼,哪裡都有的呀。”
“來前我剛去過看守所,老羅又是擔心又是囑托,可他自己在牢裡卻,”陳钰昌擱下咖啡,不給羅夫人喘息的機會,“真是唏噓啊。”
“老羅他——”羅夫人眼睛瞬間泛紅,手攥緊披肩,說着微微前傾,“他不肯告訴我究竟惹上多大的官司,但我想總歸是不小的,否則大過年的何必攆我們娘兒倆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呢?”
陳钰昌也是一副愁色,他一個純正的北方人,此刻尾音卻帶着點南方的俏,“嫂子知道老羅的為人,他是肯定不會說實話的呀。”
羅夫人趕緊又往前挪了挪,“那他會不會——”
“嫂子放心,老羅有事,我這個做兄弟的怎能坐視不理?”陳钰昌正襟危坐,為難地搓搓手,“就是現在情況确實有些複雜,想要疏通上下,隻怕是不容易呀。”
說來說去,羅夫人逼不得已回到起點,“那股權轉讓的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就怕寒冬臘月的老羅吃不好又睡不好,案子沒結人就先垮了,”陳钰昌眼珠一轉,壓低聲音道:“我咨詢過律師,律師說就算現在不處理這些股份,之後也要被公司強制處理——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早做打算。”
“可老羅他,”羅夫人六神無主,羊絨披肩滑下來一片,她勉強回道:“老陳,你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
陳钰昌心裡有了數,于是起身格外寬容道:“嫂子不急給答複,反正這會要開上幾天,我過幾天再來也——”
話沒說完,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急促的腳步逐漸清晰,聽起來不止一個人。
“小嘉回來了?”陳钰昌笑道,可猛然看見小嘉身後的人,一張老臉又險些挂不住,“小莊總,這麼巧你也來這兒開會?”
莊希文并不搭理,他朝羅夫人點頭道:“羅夫人,今天我冒昧打擾,是想與您商談股權轉讓的事。”
“你是替莊董來的?”
羅夫人皺眉,說着看了一眼陳钰昌。莊希文不置可否,這才對上陳钰昌,“看來陳董已經捷足先登,我緊趕慢趕,誰知還是晚來一步。”
陳钰昌笑着往前走兩步,道:“腳步慢了,人情不晚。小莊舟車勞頓,不如就讓陳伯伯給你接風,咱們——”
一旁的小嘉忽然插話道:“媽,您同意把股權給陳董了嗎?”
就算同意,那也是之前,羅夫人約莫看清了局勢,連忙向女兒使眼色,誰料女兒拿出張白紙道:“可這是爸爸的親筆信,他指名要把股份給小莊總!”
“什麼!?”陳钰昌伸手去奪,被小嘉閃身躲開,她繞到母親身邊繼續說:“陳董這是要攔我爸爸的信嗎?可我還聽說指證我爸爸的證據,就是陳董親自提交給公安的!”
聽罷羅夫人險些沒站穩,這人剛才還和老羅稱兄道弟,原來竟是狼子野心。
指證羅鹄章的證據雖然并非陳钰昌搜集,但最後确實是由他提交的,莊家父子始終躲在背後,陳钰昌這才壓着消息,想趕緊将股權轉讓一事敲定。此刻看來,晚來一步的是莊希文,棋差一招的卻是他陳钰昌。
陳钰昌似笑非笑,說着看向另一側的母女倆,“這年頭真真假假的事兒還少嗎?陳伯伯隻怕你女兒家的又遭人騙,嫂子你說是不是?”
群狼環伺,羅夫人接過信的手顫抖不止,她猶豫了。
“小莊,大人的事,自然大人來談更合适。你陳伯伯雖然不中用,這些年好歹攢了些錢。要說這官司打起來花錢如流水,”話已經到這份上,陳钰昌也不藏着掖着,“倘若價錢不到位,豈不是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