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曾總下功夫了,不過,”馮院長偏不讓曾紹裝傻,頓了頓又問:“如果我今天還不答應,曾總預備繼續這麼軟磨硬泡多久?”
從前外人隻知道莊氏有對父子兵,小莊總的印象先入為主,如今這位真少爺到底是什麼性子,旁人還真不清楚。
聽罷曾紹牽起嘴角,話拐了彎,“我相信您醫者仁心,會希望患者能用到更加有效且實惠的好藥。”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哼笑,“場面話可鎮不住我這個老頭。”
莊氏不是小門小戶,即便要讨好别人,那也得是澤被萬方,點到為止,曾紹明白今天這通電話的重要性,于是開門見山道:“不達目的不罷休。”
對面沒吭聲,良久,馮院長才說:
“你很像他。”
“像誰?”曾紹皺眉問道。
馮院長沒回答,随即長歎一聲,道:“老實說,蘭城市醫院那天我就打算撤回采購議案,可我卻還想看看傳聞中真正的少東家,到底有多少本事。”
聞言曾紹眉毛皺得更深,不确定這位馮院長是否有别的目的,但他語調不變,依舊笑着說:“讓馮院長見笑。”
緊接着馮院長就說:“你的心性在我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曾紹一愣,剛才的猜測煙消雲散,他試探問道:“馮院長這是答應繼續采購莊氏的藥品?”
“今天幾号了?”馮院長又是話鋒一轉。
“22号,第一季度還沒過,國内的醫師節又在下半年,離最近的國際護士節也還有幾天,”曾紹邊讓褚明倫查電腦,邊問:“馮院長想說什麼?”
褚明倫噼裡啪啦剛打了幾個字,忽然想到什麼,擡眸猛地看向曾紹,冰冷的鏡片反光阻隔他和曾紹的交流,或者說,曾紹已經預感到馮院長接下來的話。
“倒不是什麼特别的日子,隻是五年前的今天,莊氏曾捐贈給華城各大醫院兩千萬的物資,其中高潭占了大頭,隻比協安少一點,”馮院長緩了緩,這才說道:“前段時間希文和我提起你,說你這個銷售總監走馬上任,經驗還十分不足,所以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他替你先道個歉,也讓我多擔待着點。”
原來如此。
曾紹對上褚明倫的眼睛,此刻喉嚨像被堵了什麼東西,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連吐字也變得磕絆,“您和他——”
“我和他是忘年交,早年在國際論壇上結識,當時因為一篇論文上的某個觀點争執不下,他相當執着,最後也确實是我錯了。這麼多年我沒跟别人提起,一來我老頭子臉皮薄,二是我和他各自為政,許多事他也不希望我為難,”馮院長笑着和盤托出,“前段時間莊氏的負面新聞實在太多,不卡你們這一下,對醫院,對投資人恐怕都很難交代…”
…
“有問題你也幫我解決了。”“總有我不能解決的時候。”
下班回家的路上,曾紹心緒混亂,腦子裡翻來覆去全是這幾句話,他閉上眼揉太陽穴,忍不住想莊希文還真是他最大的人脈——不僅教他處理公司事務,事無巨細,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提前安排好了貴人。
這是贖罪還是愛,還是曾經的上位者給予蝼蟻的一點憐憫,莊希文人沒醒,曾紹問不了也分不清。他對外說莊希文愛他,貼着莊希文的耳朵許下重新開始的諾言,一字一句如此信誓旦旦,可倘若此刻莊希文真的站在曾紹面前,說他愛曾紹,曾紹難道就會相信?
他敢信嗎?
路上鳴笛四起,高峰期交通堵塞再正常不過,可今天好像格外嚴重,一個緊接着一個紅燈阻攔曾紹回家的腳步,等到第五個紅燈的時候,曾紹終于催促道:“開快一點。”
聞言褚明倫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曾紹,隻見他領帶松了些,握着手機的指尖泛白。這隻手機無關工作,裡面隻有監控,這段時間但凡踏出曼莊大門,手機24小時就沒息過屏。
褚明倫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明白曾紹此刻的急切,他原本以為莊希文肯定不想交出霸占多年的名和利,沒想到莊希文竟然一步一步真的在替曾紹鋪路。
晚上七點多,車子終于開進曼莊大門,曾紹的手機忽然響起,他一看是管家就沒接,門口同時有傭人在喊少爺回來了。
隻是七嘴八舌的,喊得曾紹心裡更加煩躁,他進門一扔外套,腳步不停,直往電梯去:“到底怎麼了?”
管家剛下樓,見着曾紹,臉上說不出的表情,“少爺,小莊總醒了!”
大好的喜事配上這張古怪的臉,曾紹一肚子疑惑不安,腳步一轉,幹脆自己跑樓梯上去看。
“诶少爺,小莊總他!”
管家沒追上曾紹,還被褚明倫拉過來問話:“他怎麼了?”
“這,這,”管家支支吾吾,有口難言,隻反複說:“褚秘書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于是等他跑進二樓卧室,隻見莊希文正赤腳縮在角落,眼神慌亂,見鬼似的,手上跑了針出了血,而離他三步開外,
就站着驚怒的曾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