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轱辘轱辘行駛在從帝都通往邊境的官道上，周圍快速掠過樹林的殘影。
這是一輛形制普通的大車，并沒有懸挂執政官或者帝王的旗幟，因為此次是微服出訪，除了執政官辦公室的一應侍從與秘書，隻有崔斯坦與謝知知道此事。
車上，謝知忍不住開口為自己未知的命運發出疑問：“所以，我們去那個什麼卡納塞爾鎮到底是做什麼？”
“哦，我有政務和卡納塞爾伯爵要談。”
“那我呢？”
“你什麼都不需要做。”
“那你叫我一起來幹嘛？”
西裡斯雖然對對方總是“你你你”的稱呼和語氣很不滿，但卻意外地并不反感。
甚至覺得，身邊難得有人有這麼強的活人感，給這個死氣沉沉的皇宮稍微帶來了一些秩序之外的意外。
“我都說了，我不在皇宮，怕你幹壞事，所以把你帶在身邊。”
這家夥還挺高看他的。
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在遊戲裡，謝知連一隻雞都沒殺過，在遊戲裡更是本着爛命一條就是幹的原則，竟然靠着開局給的10武力值一直苟到了成功建國。
西裡斯像是有讀心術一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真正危險的人都是看上去人畜無害的。你背後的人，敢把你這樣的送進宮來，正說明了你一定有某個過人之處。”
謝知：我真是謝謝你……
如果硬要這麼說，西裡斯猜得倒沒錯，謝知可以算是系統送進來的人，要說過人之處麼……他本人就是這個存檔曾經的“主控”算嗎？
他了解西裡斯童年時期的不堪，少年時期的籍籍無名，難道就有能力與如今的西裡斯作為對手或者敵人嗎？
如果不是為了從這個遊戲世界脫離，謝知并沒有什麼必要去推翻或者殺死這個曾經一手養大的孩子。
盡管他如今成為了一個糟糕的統治者。但謝知的内心深處還是相信，西裡斯的本性應該并不壞。
應該吧……
他們的車簾是束起來的，微風吹過，青年擡手将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玩笑道：“我既然這麼危險，你就不怕我在路上暗殺你？”
這輛車的車廂很大，他們二人面對面坐着，中間還放得下一張小小的方桌，執政官提起茶壺泡了一杯紅茶，擱在茶盞上，又放上一枚方糖推到對面。
謝知非常熟稔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以春日頭采的烏瓦茶與多錫紅茶拼配而成，滾水離火放置一刻後，溫度剛好既能充分激發茶葉的芬芳，又不會讓茶香過于濃烈而失了雅緻。
尤其第二泡風味最佳，初嘗是佛手柑的清新柑橘香，轉瞬被紅茶的麥芽甜韻包裹，尾調還有淡淡的玫瑰餘味。
謝知驚覺這杯茶還是多年以前的味道，是謝爾蒂安偏愛的口味。
他有點訝異地瞧了瞧對面的人，這麼多年過去，居然還沒忘掉身為貼身奴仆時泡茶的手藝，并且還屈尊降貴給他泡茶。
雖然是冷着臉泡的。
嗯……也不是不行吧，畢竟當一把手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個人愛好，既然有的人愛書法，有的人愛當木匠，那有的人就愛端茶倒水也沒什麼不對。
仿佛是察覺到謝知在看自己，西裡斯的眼珠轉了轉，目光從窗外的風景回到車廂中來，勾起嘴角：“你要是有能耐殺我就殺吧。”
切……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個中二的小屁孩。
……
即使套車有附魔，能比尋常的車跑得快些，但馬兒總歸是普通的馬，要吃草要休息，于是在天黑之前，他們不得不找了臨近的小鎮過夜。
為了行程保密，此行從簡，西裡斯隻帶了一名内侍、兩名禦前侍衛和一名車夫。找到旅館之後，問題出現了。
那内侍名為盧森，看樣子跟了西裡斯有些年頭了，言談舉止并不十分畏懼西裡斯，他堅持隻開兩個房間：西裡斯住一間，他守在屋内，兩名侍衛守在門口，然後謝知和車夫住另一間房。
但西裡斯表示：“我不需要任何保護，你們晚上好好休息。”
聞言，兩名禦前侍衛也着急道：“前幾日才剛出過事！怎麼可以——”
西裡斯把一旁東張西望的謝知拽到自己身邊：“我要和他一間房，你們幾個自己看着辦。”說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把錢袋子掏出來放到盧森手上。
謝知就沒見過身為老大還自己帶錢的，實在太沒格調了，當年謝知微服出訪，從來都是讓手下掏錢的，這樣才有款嘛！
盧森要急哭了：“西……大人，不可以這樣的……”
西裡斯不理會他，拿了鑰匙像拖死魚一樣拖着謝知上樓去找他們的房間。
“大人！求你了！讓我進來伺候吧！”盧森追在後面弱弱地哀叫。
哎，這孩子性格也太軟了，哪裡管得住西裡斯這種犟種啊。
謝知本來隻當看戲，直到他們找到房間，把行李鋪了一地，他與站在門口沒得到允許不敢進來的盧森目目相對。
盧森氣鼓鼓地：“既然大人隻要你伺候，那你可得盡心！”
謝知哪裡伺候過人，哪怕是在現實世界，他也是一個人生活，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時候工作連軸轉，叫個鐘點工來打掃衛生得了。
盧森不管謝知迷茫的眼神，掰着指頭開始囑咐：“你先去把壁爐點上，等屋子暖和起來，再跟店家要熱水，伺候大人洗澡，洗完了以後，去把浴桶倒了，再去廚房把晚餐端過來，伺候大人吃飯，把盤子收拾掉，然後去鋪床，夜裡記得三個小時起來一次添柴，别讓壁爐的火滅了……”
“這麼麻煩？！”
“這還麻煩？”盧森兇狠地豎起眉毛，不過鑒于他說話太軟糯了，看上去有點好笑，“咱們大人是最好伺候的了，你不知道其他貴族老爺有多少這樣那樣的臭毛病！聽說那個先帝連喝個茶都有一堆要求……”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曾幾何時，謝知還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人”，那時他似乎沒有怎麼關心過壁爐的火、洗澡水、餐食是怎麼來的，反正每天一睜眼，小小的西裡斯就什麼都給他準備好了。
“好吧好吧。”謝知點點頭，“你放心吧，這點小事我不會做不好的，絕不會讓你家大人凍着、髒着、餓着的。”
關上門，謝知轉過身，看到西裡斯站在攤開的行李箱前，箱子裡放着他的睡衣。
有了！
先從最簡單的做起！
謝知爽利地喝了一聲：“慢着！我來給你更衣！”
謝知自信滿滿地開始動手。
嗯……先把西裡斯身上的衣服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