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場夢做得好長啊。
就像看完了别人的前半生。
謝知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眼前依然是那間圖書室,面前的水晶球裡依然下着雪,不,現在仔細看去,那好像不是雪,而是灰燼,而跳舞的女孩怎麼看怎麼像那場夢裡的“奧克桑娜”,她戴着很喜歡的,得不到的美麗藍色發帶,比夢中更幸福。
“咔哒。”身後的門開了。
謝知回過頭去,波本站在門口,望着他似笑非笑。
“後來怎麼樣了?”謝知沒有畏懼這人的到來,也沒有為被下藥一事和他争吵,反而像是老朋友一般閑聊起來,“我記得史書上說,那場火燒了整整七天七夜,一直到接壤的兩個大城市派來潛火兵,才結束了這場災難,整座教堂除了波本主教無人生還。
波本走進來,在謝知的桌子對面坐下,語氣平靜:“當然,否則我怎麼會坐在這裡?”
謝知搖搖頭:“那個波本肥胖矮小,又愛笑,跟你可不太一樣啊。”
長着一張長臉,方下巴,不高不低,身材消瘦的男人眯起眼睛盯着他:“那你覺得呢?”
“你是故事中的亞力克。”謝知斷言,“真正的波本被你燒死了,你拿走了他的權戒和主教袍,跑到千裡之外的帝都來冒充波本,對不對?反正這裡也沒有人認識他,誰有權戒誰就是主教。”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你真聰明啊……”
不知如今該叫他亞力克還是波本的中年男人陰森森道:“……真不愧是謝爾蒂安。”
“!”謝知的心髒幾乎漏跳了一拍,但依然面上強作鎮定,“你說什麼?”
男人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繼續說起來:“你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我當上大主教後,派人往那個鎮子寄過書信,找過奧克桑娜,想要和她私奔。但是隻收到她一封回信,她在信中拒絕了我,我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麼。”
“四十歲出頭的時候,我已經快要忘記年少的那些過往了,卻又收到了奧克桑娜的一封信,那時候她應該三十多歲快四十了,卻被費勒斯逼着又生了一個孩子,生下那個孩子後她的身體狀況迅速惡化,時日無多,她在信裡求我把她的小兒子帶走。”
“為什麼?”謝知忍不住追問。
“因為那個男人是個惡心的瘋子,他很多年前就逼瘋了自己的發妻,還失手打死了他的大兒子,剩下的孩子都受不了他離家出走了。奧克桑娜的前幾個孩子因為各種原因都夭折了,她給這個小兒子起名叫亞力克,和我的名字一樣,也許是希望我看在名字的份上能幫她一次。”
“呵,她真傻,她不知道,為了她我願意做任何事,”
謝知低聲問:“奧克桑娜後來……”
波本絕望地閉上了眼,歎了口氣:“她死了。她死之後,我把費勒斯家族幹過的髒活捅到了執政官那裡去,他們家被抄家了,可是抄家的那一天,在費勒斯的莊園裡卻沒有找到一個叫亞力克的孩子,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希望。”
謝知:“……”
他好像突然明白克勞德為什麼要把亞力克帶走了。
克勞德在和休斯頓兩個人競争大主教的位置,而休斯頓是波本這一派的人,克勞德要麼是想報複波本,要麼是想給他找點麻煩。
隻是,克勞德怎麼會知道波本這麼久遠隐秘的事情呢?
……
城裡的街道被戒嚴,沿路的商鋪不得不暫時關閉,伴随着轟隆隆的陣陣馬蹄聲,一支全副武裝的近衛軍騎兵将玫瑰之心教堂團團包圍。
為首的近衛軍統領舉起長劍向前一揮,厲聲下令:“執政官大人有令,搜查玫瑰之心大教堂,任何人不得出入!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衆士兵下了馬,近衛軍統領踹開教堂大門,鐵靴邁入。士兵們分成兩隊,統領率領的一隊搜查占地面積最大的中殿,副統領率領的一隊檢查聖器間和祭壇。
士兵們粗暴地翻找每一個角落。長矛捅穿布幔,利刃劈開木櫃,聖像被推倒,長椅被掀翻。士兵們踢開每一扇門,搜查每一條走廊,整個教堂被攪得一片狼藉,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副統領站在祭壇前,目光陰沉地掃視四周。突然,他注意到地毯邊緣有不同尋常的痕迹,一把掀開,露出了地窖的暗門。士兵們立刻圍上來,砸開銅鎖,濃重的甜膩氣味頓時湧出。
火把照亮地窖,三口包鐵橡木箱整齊擺放。箱蓋被撬開,黑色膏體在火光下泛着粘稠的光。副統領用匕首挑起一塊,膏體拉出細長的黏絲,他忍不住湊過去嗅了嗅,他的眼前瞬間出現五彩斑斓的畫面,一陣眩暈後,耳邊傳來擔憂的大叫——
“老大!老大你怎麼了!”
男人這才回過神來,他隻是輕輕嗅了一下這東西的香氣,就差點迷醉了。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副統領長臂一揮:“這一定就是極樂膏!全都擡上去!”
身後的近衛軍圍上來,火光照亮這間狹窄逼仄的地下室,他們突然看到房間的盡頭還有一道木門。
這時,木門的背後傳來重物撞擊門闆的聲音,以及掙紮的叫聲——
“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