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殓房之中,韓風跪在地面上,磕過頭後,跪着挪動到韓父的屍身前,極力控制着情緒,渾身都在發抖。
暮拾把手搭在韓風肩膀上,沉沉說道:“鮑駿擔心當年之事被人發現,便将韓伯父一直關在他府上的密室之中,直到中秋事變後,他認為已經勝券在握了,就......”
暮拾也跟着跪了下來,對着韓父的屍身說道:“韓伯父大義,晚輩陸熾替父在此拜謝。”
說完他鄭重地磕下三個響頭,起身對韓風說道:“我已經安排人将韓伯父的牌位請入了百忠祠。”
暮拾陪同韓風一同将韓父下葬,韓風想一個人走走便辭了暮拾隻身去找地方吃酒,他不知不覺走到了娘子茶鋪所在的祥樂客棧,猶豫了下走了進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店中隻剩他一人,老闆娘柳樂樂托着腮在賬台後直直望着他,店内夥計走到柳樂樂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有些焦急地詢問:“掌櫃的,您快别看了,這位郎君還未結賬,咱們可是要打樣了啊。”
柳樂樂扭頭看了看外面濃黑的夜色,沖着夥計擺了擺手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夥計瞬間眉毛舒展,謝過柳樂樂後便高興地走了,柳樂樂關上了店門,有些憂心地走到韓風身邊,側身坐下,手肘支在桌上細細打量面前男人。
韓風猛地睜眼,下意識抽出身上佩刀架在柳樂樂脖子上,“你是誰?要做什麼?”
柳樂樂柔媚一笑,擡起纖纖玉手輕輕将刀推開,“郎君在我這店中吃酒了半日,天都黑了,如今竟不知我是誰。”
韓風看了看昏暗的店内,隻有自己這邊點着油燈,收回刀,臉上醉得通紅,“叨擾了。”
說罷起身準備離開,卻暈暈乎乎差一點栽倒,雙手“彭”地一聲支在桌面上。
柳樂樂見狀歎了口氣,“今夜便宿在我這客棧裡吧,你此前曾幫過娘子茶鋪不少事,我是認識你的,酒錢便不收你的了。”
韓風使勁晃了晃腦袋,一副暈眩的模樣,柳樂樂隻好上前擡起他的手臂架到自己肩頭,一邊有些費力架着他朝樓上走一邊氣喘籲籲自言自語着。
“我啊,第一次見你可不是在那次娘子茶鋪危機之時,早在那之前我就見過你了。”
兩人的相識說起來還是因為暮拾,彼時暮拾因為一個案子受了傷,是韓風将他送到了這裡,那是柳樂樂第一次見到韓風。
從那時起,每天她都在期盼着能從店門前的街道看見韓風的身影。
此刻柳樂樂已經将韓風連拖帶拽地搬運到了一間空房内,看着被自己扔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韓風,柳樂樂朱唇輕啟,緩緩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我每日守在店門口,見到郎君巡邏路過此處兩百零三次,和熾郎在門外談事駐足了十三次,進店五次,還有一次在店門外救下一個差點被馬車撞到的小女童。”
“每一次有人有求于郎君之時,不管那人多麼焦急,遇見何種棘手之事,郎君總是輕巧地解人之危,卻從不與人多言,但你每次解決好麻煩之後說的那句簡短的回話總是讓人頻頻心動。”
柳樂樂脫去韓風的靴子,将他好好安放在床上,為其掖好被子後轉身準備離開,韓風卻從被中伸出手一把抓住柳樂樂手腕。
“柳娘子說的話,韓某聽見了。”
柳樂樂一怔,有些不知所粗地轉過身道:“你竟記得我?”
韓風坐起身來笑了笑,“每次從你店門口經過,你都對着我笑得像朵花一樣,想不記得都難。”
柳樂樂聽後心中升起歡愉,不自覺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整理了下衣裙,“原來郎君也一直關注着奴家啊。”
韓風卻皺眉搖搖頭,松開柳樂樂的手腕,“那倒是沒有,隻是沒幾人那樣盯着我看,在下自然心生警覺。”
随後他醉得通紅的眼眸帶着困惑望向了柳樂樂,“方才聽到娘子提到曾記下我經過此處的次數,是為何故?”
柳樂樂擡眼望了望天棚,沉沉歎了口氣,含糊不清地小聲呢喃道:“面對這麼一個榆木疙瘩,我究竟在期待什麼。”
她隻好胡亂說是自己閑得無聊随手記着玩的而已,最後嬌媚地笑笑道:“郎君醉了,早些歇息吧。”
柳樂樂正欲離開,身後卻傳來悶悶的哭泣之聲,她愣在原地,片刻後緩緩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