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躍下馬,拔劍向她刺去。
謝杳輕蔑一笑,接下劍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二人拔劍而戰,幾個回合下來,依舊難分勝負,一旁的士兵架起弓箭,以備不時之需。
連山步步殺招,是抱定信念要将謝杳滅口,元序找準時機,将身側的侍衛絆倒,抽出他手中的劍。
“放下弓!”元序說着,将劍架到自己的頸處,“退後!”
“太子殿下!”
他身側的士兵見狀,急忙放下弓,連連後退。
元慶愣怔在原地,被元序的舉動驚得說不出話,他的皇兄,堂堂大晟太子,竟用自己的命來要挾,隻為謀得謝杳的一條生路,情深至此,叫人感歎。
“父皇既心知肚明,為何要趕盡殺絕?”
元慶出言幫襯,惹得周遭嘩然,議論紛紛。
連山揚手示意,一旁的侍衛擡手将元慶打暈,四下重歸寂靜。
他們身為大晟的将士,怎敢無端妄議,于上位者而言,他們不過是區區蝼蟻,又能奈何呢?
連山不欲再與謝杳纏鬥,索性将全部功力外顯,一掌将謝杳的劍震碎。
謝杳被逼的連連後退,嘔出一口血來。她拾起地上被薛軍遺落的長槍,艱難地撐着起身,連山的功力深不可測,遠超她之上,即便是姑姑在此,也未必會有勝算。
她面上帶笑,眸光卻冷冽似冰霜,她本也沒奢望能全身而退,又何懼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牽馬來!”元序厲聲一喝。
連山勾了勾唇:“太子殿下,别白費力氣了。”
言罷,他擡劍劈向謝杳,将她手中的長槍劈成兩半,最終将劍刃落在謝杳的肩上。
謝杳忍痛抵着劍,擡肘将劍擊斷,用力踢向連山的腹部,連山受力後退,她也脫力蹲下身來。
連山靜息斂神,将内力凝在掌中:“謝二小姐真是令我驚喜,你這天資,倘若勤加修習,定能大有所成,可惜了,我如今已近宗師之境,你是斷沒有機會能在我手上逃脫的。”
謝杳啐了口血水,揚唇一笑,伸手勉強接下他這一掌。誰料連山順勢扣住她的手腕,擡起另一隻手,将她一掌打飛。
須臾之間,元序飛身接下謝杳,挽了個劍花以作抵擋,連山躲閃不及,傷了手臂。
“殿下糊塗!”
“除非孤死,否則誰都别想取她性命!”
元序扶穩謝杳,向她使了個眼色。
謝杳會意,解下鬥篷,猛地甩向連山,元序趁機出劍,刺傷了他的右肩。
連山受制于太子,處處掣肘,無從施展,漸落下風,他計上心頭,在身側悄悄打了個手勢。
元序身後的侍衛會意,立刻搭弓,射向謝杳。
謝杳察覺時已不易躲閃,又怕元序替她擋箭,于是用力将他推開,自己朝旁側一撲,重重摔在地上,勉強躲過了那人的箭矢。
“昭昭!”
連山不顧太子出劍,回身向謝杳刺去。
元序見狀,将手中的劍一擲,那劍徑直刺穿連山的左肩,汩汩鮮血從他的心口湧出,他奄奄一息,旋即倒在地上。
元序快步走到謝杳跟前,俯身将她抱起,而後抽出插在連山左肩上的劍,緊緊握在手中。
“還有何人要阻攔?”
元序的眸中帶着難掩的戾氣。
四下鴉雀無聲,無一人有所動作。
“回去禀告父皇,薛氏逆黨已悉數伏法,江甯侯府滿門忠良,清白于世,請朝廷明斷!”
言罷,他抱着謝杳極快地躍上馬,策馬向東而去。
姗姗來遲的鎮西将軍望着策馬離去的元序,歎了口氣,他這外甥,行事像極了妹妹,生得菩薩心腸,卻偏偏忘了為自己留些餘地。
鎮西将軍神色一斂:“連侍衛之死,皆系薛氏反賊所為,此間事若有人言錯半句,殺無赦!”
謝杳倚在元序肩上,凝眸望向他,大晟太子素以溫潤仁德之名冠絕天下,竟讓她一時忘了,他身在東宮,怎會是心慈手軟之輩?
溫潤如玉,卻也殺伐果斷,這才是真正的元序,大晟的太子君。
一絲清涼落在眉間,她伸出手,接住片片飄落的雪花,望着它們融化在掌心,漸漸消失殆盡。
元序攏了攏她身上的鬥篷:“别着涼了。”
“是春雪。”
她莫名想到朔光十二年的那個初春,在長安紅塵樓上,那時,所有人都還在。
十年輾轉,終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謝杳漸漸模糊了眼眶,她雙肩微顫,不經意露出的悲傷被元序盡收眼底。
“傷口疼何必忍着,左右就我們二人。”
謝杳破涕為笑,他竟為她找了這麼個妥帖的借口。
“殿下要将我帶去哪兒?”
“去汴州,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要找個地方再處理一下你身上的傷口。”
謝杳還未來得及再出聲,蓦地覺得胸前劇痛,嘔出一大口鮮血,失了意識。
“昭昭!”
元序心中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連山功力深厚,相比外傷,她的内傷恐怕更加棘手。
他勒馬停下,撕下衣袍邊角,将她身上的幾處傷口重新包紮好,而後緊緊擁住她,策馬疾馳。
元序片刻不敢停歇,行了一晝夜的路,終于趕在翌日半夜進了汴州城。
他抱着謝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進了顧府,在顧懷川接過謝杳後,也脫力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