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這一覺睡到快中午,林坤河才悠悠轉醒。
他是被電話吵醒的,接起來沒講幾句,又插進一通來電。
林坤河掐斷接聽,那頭喊了聲哥:“你怎麼還不回來?”
“誰說沒回,我就在家坐着。”林坤河掀開被子,拎着手機下床。
林嘉怡戳穿他:“我車上有定位,你明明還在廣州。”
林坤河笑了下,彎腰撿起打火機,摸着床頭櫃的煙點上問:“有事?”
當然有事了,林嘉怡催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要用我的車。”
林坤河說:“你當我稀罕開你這車,昨天被人笑了一輪,過收費站都被盯着看。”
林嘉怡也在那邊笑:“那沒辦法,我們人多嘛,坐我的車擠。”
“你也知道你的車擠,我開起來跟坐馬紮一樣,腿都伸不直。”林坤河對這事挺有意見,使勁咬着煙頭說:“别人的車都不開,就你開,你當司機倒是積極,随叫随到。”
林嘉怡說:“她們去澳門,我也想去嘛。”
林坤河問:“你又不賭,去澳門能幹什麼?”
林嘉怡沒回答,倒是一徑催他回去。
林坤河故意說:“今天有事,不回了。”
果然林嘉怡急起來,說車裡有東西下午就要用,但被問起是什麼東西,她卻支支吾吾不肯明說。
林坤河去冰箱拿水,途中踩到什麼撿起來看了看,是多出來的一張房卡。
“哥……”林嘉怡在那邊幹着急。
林坤河盯着房卡問:“你今天又要去坪山?”他心裡不爽,語氣難免重了些:“那種地方少去,磁場不好。”
電話那邊突然就沒了聲響。
林坤河拉開窗簾,對着窗戶掰了半天臉,才在下颌角找到一點指甲印。
昨晚摟脖子的時候手滑了,被那隻尖細指甲刮了一下。當然他反應也及時,知道對方有點力竭,很快把她翻過去換了省力的姿勢。
林坤河掐掉煙,沖手機喊了聲:“嘉怡。”
那邊溫順地應了聲:“哥,我在呢。”
林坤河歎氣。
他總懷疑自己在娘胎裡揍過她,才讓這個妹妹養成一副軟綿綿的性格,遇事隻會自己内耗,太脆弱又太善良。
他出聲哄道:“我昨天給你買了茶果,芳村的,排隊快一個鐘。”
好巧,林嘉怡笑道:“我也在澳門給你買了東西,排兩個多鐘才排到的。”
林坤河挑了下眉:“你是買包順手給我搞了點配貨吧,這回又準備賞我點什麼邊角料,垃圾桶蒼蠅拍,還是搞條絲巾勒死我?”
林嘉怡被他逗得直笑。
笑完又細聲細氣地解釋,說專門幫他挑了領帶襯衫,還買了支香水。
林坤河說:“你給你自己買就行了,錢不夠跟我說。”說完還口嫌一句:“你哥不是基佬,用不着扮那麼精緻。”
林嘉怡笑:“那也不能太糙了,你平時打扮得精神一點,談項目都更順利。”她柔聲解釋:“我有錢,學校發了獎金的,我專門留着給你買禮物。”
林坤河心裡舒坦了,笑得心曠神怡。
他一邊怪妹妹浪費錢,一邊安排後面的事:“我開回深圳大概兩個鐘,你身份證拿好,别穿裙子。”
林嘉怡明顯吐了口氣,小聲問:“那,你跟我一起嗎?”
“我哪年沒跟你去?”林坤河沒再多說,撂了手機順手給她轉筆錢,一頭紮進浴室。
昨晚滾了半宿的汗早已幹透,洩得腿軟筋麻的勁也重新找回來,他洗完澡抖開褲子穿上,夾住往地上飛的一張名片,貼住鼻子聞兩秒,塞進口袋。
回深圳的路上又接到老朱電話:“林工,昨晚睡得怎麼樣?”
“挺好,朱總破費了。”
“客氣客氣,林工太忙了,不然我今天還得單獨請你吃餐飯,機會難得麼。”老朱在那頭笑得洪亮,扯沒幾句問起一個協會會長,想讓對方也去給他們站台。
林坤河懶得搭理:“我跟周會長也很久沒見,小弟面薄,如果想請他出馬,可能得朱總親自去問問。”
他拒絕得很明顯,老朱讪讪地摸了摸後腦勺,碰一鼻子灰。
“朱總。”導購在門口提醒他應酬:“差不多該過去了。”
老朱說:“小楊呢,叫她一起。”
導購答:“沒看到啊。”
老朱撓撓鼻鋒。
結束跟林坤河的電話,他又想起一個人,起身繞去會議室:“王助理,王助理?”
裡頭正開會,上首坐着的年輕人微微一颔首:“朱總。”
“辛苦辛苦,王助理還沒吃飯吧?”老朱搓着肚子呵呵笑:“中午約了幾個同行,走,一起喝兩杯。”
王逸洲頓了下,好似有些反感但還是點點頭:“好的,稍等。”
他簡單總結幾句,散了會。
會議後回到辦公室,正聽老朱給楊琳打電話:“小楊啊,今天怎麼沒上班?哦胃痛,行行行,那你好好休息……”
王逸洲聽得直皺眉。
導購也在門口等,怪笑着問:“王助,你說我們得做多少業績才能有這待遇?”
王逸洲沒回答,但白淨的臉上露出明顯的不贊同。
他在中午應酬後找機會提醒老朱:“還是要注意一下公司紀律,以後都跟着有樣學樣,不太好。”
老朱笑笑,楊琳要說大毛病沒有,就是性格野了點脾氣怪了點,但跑業務并不需要規規矩矩的老實人,夠油滑會來事才重要。
跟她的好業績相比,那點偶爾的脾氣可以當作無傷大雅的小毛病,老朱惜才也拿她沒辦法,擺擺手問:“王助理,你過幾天是不是要去深圳開會?”
王逸洲點點頭:“打算去那邊開一個綜合會,已經跟幾位管理約好了。”
老朱想了想:“叫上小楊吧,她在那邊有單,和深圳店長關系也不錯,有什麼不順利的讓她幫你說兩句。”
不等王逸洲說話,他又轉頭跟同行吹噓幾句,手機裡掏出月報來看,手指頭敲着屏幕說:“瞧瞧,什麼時候量房什麼時候回訪,哪天去哪間設計公司做簡報,人家全列得清清楚楚,就得像小楊這樣才能幹好業績。”
王逸洲聽出老闆語氣裡的欣賞,還不及說些什麼,又被迫加入新一輪的酒陣。
這一輪喝得幾欲作嘔,但還挂着明天的工作,于是抽空撥通楊琳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懶洋洋地喂了一聲。
王逸洲說:“楊琳,我是王逸洲。”
他好聲好氣,卻換來一句極不耐煩的回應——“幹什麼?”
王逸洲微微一頓,把事情給說了。
楊琳隻回了句:“沒空,找别人。”然後挂斷電話。
王逸洲握着手機,臉色不太好看。
他穩了穩情緒,想她應該還在休息,于是特意等了幾個鐘才重新撥過去。
這回王逸洲語氣略微強硬了些:“楊琳,去深圳是朱總的安排,請你配合,另外,以後請假或者調休,也請你提前在OA、”
“嘟嘟嘟——”
這次直接被挂斷,那幾聲盲音仿佛在嘲笑他剛剛的寬容。
好脾氣如王逸洲,也不由緊了緊後槽牙。
幾天後到深圳,他一直繃着臉。
王逸洲的臭臉不常見,雖然來公司不久但人斯斯文文,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溫和相。
深圳店長私下問楊琳:“最近又發狐臭了?看給我們王助熏得。”
有狐臭嗎?楊琳翻着衣領子聞了聞,新買的嬌蘭明明香得很。
兩人去展廳喝茶,徐店長揪到一個剛回店的業務員:“你搞什麼,山泉的單又丢了?”
業務員辯解幾句,徐芳冰訓道:“我們也可以申請工程價,你沒提?”
業務員也挺郁悶:“提了啊,他們說業主不太喜歡我們的磚,風格對不上。”
“放屁!業主懂什麼,不還是聽設計師的?”徐芳冰一把公鴨嗓幹燥尖銳,氣得轉頭拍楊琳:“你幫我教他幾句。”
楊琳随口問:“設計師也有幫派,你是不是沒找對人?”
業務員想也不想就否認了:“那不能,這班設計師以前合作過,他們内部單子都分得很清楚的。”
楊琳點點頭:“那就是看不上我們的磚,沒戲,放棄吧。”
徐芳冰瞪她,憋了兩秒:“滾!”
楊琳坐去茶台,手機嗡嗡震來個電話。
曹威廉兒子在那頭喊:“楊琳阿姨,我的狗病了!”
“哪裡病了?”
“它老是甩頭。”
“你是不是帶它去玩水了?拿濕巾幫它擦一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