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臻珩忍下來了,轉瞬做了個笑臉,道:“辛苦殿下,臣實在愧不敢當,日後這種小事還是交給下人吧。”
元甯祯道:“下人來做,孤不放心。日後師傅住在東宮,用得上孤的時候還多着呢,師傅不必這麼着急推脫。”
太子離開之後,蘇臻珩才與安明景說得上話。安明景關切道:“我見太子對你的态度很是奇怪,他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
“他豈止是現在才開始變成這樣的?我們在始安十年,這十年裡不間斷地收到他的來信,這是将他的身家性命與我們始安郡連在了一起。無論我們如何選擇,都隻能是太子黨了。”
安明景道:“那你還想要……殺他?”
“煜之,你回始安吧。”
蘇臻珩第二日在朝堂上禀明了這些年在始安郡的所見所感,以及北疆戰事情況。北疆的蔔圪國自十年前屠盡曲甯郡之後一直虎視眈眈,從未打消過入侵北岐的心思。如今蘇臻珩回京已半月有餘,他放心不下北疆的情況,隻能先奏明皇帝,遣送定遠将軍安明景回始安駐守。
太子應和,說:“蔔圪國嚣張跋扈,如今臨近年關,他們會趁冬日進犯,眼下并非定遠将軍在京城久留的時機。”
其他大臣聞言,疑惑道:“始安郡乃是始安侯的封地,當年是始安侯帶兵将蔔圪蠻子打了回去,那群宵小害怕的是始安侯,若有始安侯駐守,他們也不敢進犯,如今怎麼隻有定遠将軍回去了?”
有人道:“王大人不妨睜大眼睛看看始安侯的腿再說話?”
皇帝咳了兩聲,身邊的太監便立刻眼疾手快地奉上茶水和帕子。皇帝飲了一口茶,緩了片刻,才對着朝中衆臣道:“始安侯腿腳不便,連日奔波過于傷身。且,朕與蘇常年少相識,至今還記得十年前他因公殉國,每每念起總是心痛不止,如今隻盼蘇常的兒子能在京中留一些時日。如此也不行嗎?”
朝中無人敢提出異議,畢竟蘇家确實因為十年前的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帝如今已過還曆之年,每日除了咳便是病,前幾年又因為兩個皇子謀逆的事被氣得吐了血,傷了肺腑,這些年一直靠湯藥養着,已有了風中殘燭之勢,因此朝中沒人敢忤逆他,生怕一不小心将人氣撅過去。
人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是樂意看着底下的孩子懂事聽話,能為他分憂,如今太子便是這樣的孩子,剩下三個小的也聽話得很。
那日下了朝,皇帝将蘇臻珩留在禦書房說話,反反複複說的都是自己年輕時候與蘇常的事,不知不覺說得累了才放人走。
蘇臻珩一出禦書房,便見五公主候在階下,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道:“侯爺竟在此。”
蘇臻珩:“公主萬安。”
元憬宜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蘇臻珩跟前,柔和地笑了一聲,“看來侯爺是回不去了,那本宮托付侯爺的事呢?”
蘇臻珩輕聲道:“臣已轉告定遠将軍,必不會辜負了公主的一片心。”
元憬宜釋懷一般點點頭,“也好。”
公主身邊的宮娥提着食盒,是前來送點心的,她們剛進禦書房,蘇臻珩便見那太子又邁着步子朝這邊走過來了。元甯祯走過來,問禦書房前侍奉的太監:“方才孤見五妹妹進去了?”
那太監應道:“回殿下,五公主剛進去。”
元甯祯可惜一般“哦”了一聲,“那告訴父皇,孤晚些時候再過來。”
蘇臻珩靜靜坐在一邊,正欲轉動輪子,卻見地磚已經往後退去,是太子在他身後推着他。
今日蘇臻珩在朝上所參之事合了太子的心意,即便太子不表現出來,蘇臻珩也能感覺到他心情不錯,但這種愉悅若隐若現,就像随時都會開口說一些讓師傅不中聽的話。
須臾,身後之人終于說話了,“師傅今日怎麼不罵孤了?”
“殿下既是特意來接臣的,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蘇臻珩皮笑肉不笑,“殿下有這份好心,若臣再說難聽的話,豈不是太過于不識趣。”
元甯祯在他身後輕輕嗤笑一聲,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一世的蘇臻珩與前世最大的不同就是吃硬不吃軟,因為經曆過一次,所以對凡事都會故意規避。為了規避老實聽話的元甯祯對他生出不軌的心思,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故意對自己擺着一副臭臉;為了規避安明景的死亡,所以特意将安明景送回始安。如今對太子的态度也隻能說是勉勉強強,但太子也能接受,他知道,師傅這一世終究還是逃不了。
元甯祯微微俯身,低聲道:“師傅方才和孤的妹妹在說什麼?”
蘇臻珩冷聲道:“殿下,臣和公主說了什麼,殿下不是最應該心知肚明的嗎?畢竟十年前公主因何而來,聖上又是因何在那時得了病症,你我最是清楚。”
元甯祯靜了片刻,然後“嗬嗬”笑出聲:“孤還以為師傅失憶了,既記得妹妹是從那場戰争中活下來的,怎麼就不記得孤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