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布包裡,包着的是一個茶杯。這茶杯不論大小、圖案、樣式,都與蔣飛雁手中的那個一模一樣。
蔣飛雁苦笑道:“那日見他倒在地上,我知道我成功了。我又喜又慌,忘記了他手中還有一個。”
林成惜笑了笑道:“蔣夫人,其實你很聰慧。你把壺裡裝上酒,而不是直接在茶水中下毒,是想把他的死亡僞裝成意外吧。他之前就喝了酒,滿身酒氣,再喝下毒酒,也不會讓人察覺,隻會讓人以為他是酒喝多了。可惜,你百密一疏。”
“可惜,我爹的壽宴還是被我搞砸了。”蔣飛雁笑了笑,她笑得很好看。
林成惜道:“我聽你方才說的,似乎你早就蓄謀已久了。你們夫妻二人發生了何事,要走到這般地步?”
蔣飛雁沒說話,而是把左手的袖子拉了起來。袖子拉起後,左手整條胳膊露了出來。那條胳膊讓人看了觸目驚心,胳膊上有很多條傷痕,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造成的。有的傷口愈合了,留下一條疤痕;有的正在愈合,傷口結了痂。
林成惜不忍多看,他知道她發生了什麼。這還隻是一條胳膊就這樣,她身上的傷痕隻怕是隻多不少。
次日,胡桐被放出了死囚牢,林成惜把案子的始末對她講了一遍。木已成舟,胡桐提出想去見蔣飛雁一面,被蔣飛雁拒絕了。胡桐帶着遺憾離開了縣衙,她那時還不知道,他們之後都沒能再見上一面。
蔣老爺得知女婿是被自己的女兒毒死後,震驚不已,便決定去縣衙問個明白。蔣飛雁也同意見父親一面。
蔣老爺雖然生氣,但還是疼愛女兒的,他帶了一些吃食和厚衣服去。當他看見女兒時,激動地手有些顫抖。
發生了這些事,蔣老爺憔悴了不少,蔣飛雁心裡不是滋味,她輕輕喊了聲:“爹。”
這一聲“爹”,讓蔣老爺紅了眼眶,他激動道:“你這孩子,為何要做這糊塗事啊。你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蔣飛雁也紅了眼眶,道:“爹,是女兒不孝……”
蔣老爺道:“你知道不孝,為何還要做這事?”
蔣飛雁道:“我早晚都是要死的,掙脫不掉。毒死了他,也好,這樣後來人就不會再遭罪了。”
蔣老爺不知道她話裡的意思,便追問原由。蔣飛雁沒有說,而是讓他回去,以後也不要再到大牢裡看她了,就當沒她這個女兒。
蔣老爺哪肯罷休,他去找了林成惜,想從他那裡得到些内情。
林成惜看着蔣老爺道:“你女兒不肯告訴你,自有她的原因,又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蔣老爺歎了口氣道:“大人尚未成親,沒有子女,無法體會到我這做父親的心情。我看着她從天真爛漫的小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再到嫁為人妻,如今又要看着她先我而去……她是我的女兒啊!我該如何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而我卻不知其中原由,這讓我要如何瞑目呀!”
林成惜道:“蔣老爺,真相未必是你想聽到的,你确定要知道嗎?”
蔣老爺道:“大人但說無妨,我能受得住。”
蔣老爺的話還是說得太早了些,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将要聽到的,是一件多麼讓人疼心的事情。
林成惜對蔣老爺從頭開始講起了案子,開始蔣老爺還很認真地聽着,但到後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起來,直到講到蔣飛雁身上的傷,再到他的女婿有毆打女兒的情況時,他有些受不住了,憤怒之心升起。但他不能發作,隻能隐忍着,手中的茶杯承受着他的怒氣,似乎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直到林成惜把案情講完,蔣老爺才咬牙切齒道:“這個畜生……”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他的女兒正受着這般折磨。難怪,女兒會說,她早晚都是要死的;難怪,女兒會說,讓他不要再去看她。
想來女兒應該是恨他吧,她也應該恨他,這讓他心裡會好受一些。因為,是他為女兒悉心篩選出的夫婿;是他勸說女兒嫁人;是他把女兒推向了火坑。
他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這一切不該讓女兒來終結。
可是,太遲了,他已經沒有辦法親手改變事情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