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伯鶴背對着祝鴉,看不見身後是什麼情狀。
祝鴉走到距離他大約三公分的位置便停了下來,身後傳來水慢慢流動的聲音,是那種溪流之水在石頭上迸濺之後,遇到阻攔不得前進,于是隻能另辟蹊徑,變成小水溝的路線接着奔流,最後灌進了玻璃器皿的感覺。
随着這種聲音一起出現的是他後背突如其來的涼意,這股清涼敷上了他的整塊皮膚,很是濕潤。
然後是驟然從身後射出的光線,這光讓司伯鶴面前的男人淺淺閉了一下眼睛,眼睫和頭發似乎都覆上了星星點點的彩虹色光斑,沒過一會兒,司伯鶴整個人都進入了這樣的微芒中,有無數細流在他上半身滑動、攀越,最外層還裹上了一層透明絢爛的光暈,但冰冰涼涼的觸感不像無形的液體,而是像果凍。
就在司伯鶴有些昏沉之際,背部原本全是血痂的位置傳來陣陣無法抗拒的麻癢,他伸手就要去抓,卻被倏然睜開眼睛的戚楚弋牢牢禁锢。
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司伯鶴克制住了沒有叫出聲來。
但是身上越來越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爬,而且全部集中在那一塊地方。
司伯鶴憋得渾身顫抖,眼淚都要自然而然地流出來。
他沒忍住磕磕絆絆問道:“有沒有、好心人,告訴、我背、上、現在怎麼樣?”
戚楚弋貼着他的耳朵,緩緩道:“她在幫你一寸一寸修複皮膚。”
一寸一寸修複,所以才這麼癢。
司伯鶴看着他,愣愣問了一句:“有其他更快的辦法嗎?”
戚楚弋挑了挑眉,向祝鴉看去。
身後傳來她有些不忍的話:“隊長,我怕你疼才用的現在這個速度,最多五分鐘就能完全恢複,要想快點的話你會受不了的。”
但是現在司伯鶴已經有些受不了了,整整五分鐘都要忍受這種癢意,還是一秒都不會停止的癢。
他強打起精神說:“我、要、另一、種辦法!”
他雙手開始掙紮,又想往身後伸去,但戚楚弋更大力地按住了他,手腕被捏出青紫的印痕,沉默着果斷偏頭,司伯鶴明顯控訴的眼神他權當沒看見。
祝鴉有些擔憂地說:“那隊長你做好準備,大概隻要堅持三十秒鐘。”
話音剛落,司伯鶴身後的麻癢瞬間消失,全身交纏的水也變了形态和動向,原本是汩汩涓流,瞬息變成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水針,每一根都還在往下“啪嗒”滴水,這些針全身都流着彩光,但光芒内斂,再也不能像剛剛那樣照射出去。
它們從圍着司伯鶴身體一圈的模樣不斷盤旋變幻,最後齊齊集中到他身後,垂直正對着他。
司伯鶴莫名就懂了接下來會經曆什麼。
一秒不到的時間。
“啊————”整個人像是從天而降滾落到尖針遍地的懸崖裡一般,差點就要把他捅個對穿。
司伯鶴雙目睜大,周身顫抖,一張臉慘白汗濕,太陽穴不受控制地亂跳,心跳聲也在此刻變得過分震響,他的雙手緊緊握住,冷汗與青筋畢露,這下總算不會想着去摳自己的肉了,隻想把這背全部切掉,這樣就再也感受不到這種可怕的痛楚!
戚楚弋微微變了臉色,認真捧住司伯鶴的頭,直接在他腦海中道:“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很快……”
司伯鶴發不出聲音,雙眼陣陣發黑,有無數白點黑點黃點在眼前蹦跶,呼吸都變得格外困難,他連扭頭去看一眼的力氣都沒了。
他蔫蔫地耷拉着腦袋,感受着身邊幾人此起彼伏地喊他,深感煎熬……總算三十秒結束,他雙腿一軟,險些跪地,戚楚弋及時将他攬到懷中。
慢慢深呼吸一分鐘過後,司伯鶴才從那樣毀天滅地的劇痛中回過神來。
摸了摸身後,他能感覺到,祝鴉所有的異能量都用水針的形式融進了他的背部,她這三天真的再也用不了異能了。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這是他被扒走的藍色襯衫,此刻依然散發着微暖的皂香。
戚楚弋淡淡地看着他,說:“先把衣服穿好。”
司伯鶴捏着衣服就要去看祝鴉的情況,卻被拉住。
戚楚弋依然面無表情盯着他,冷硬的聲音帶着些許幼稚:“沒穿衣服不許轉過去。”
司伯鶴輕咳一聲,乖乖地扣完了所有扣子,這才被某人放開。
祝鴉的身體并沒什麼問題,隻是治愈系異能消失的她變得比之前更冷漠了些。但見司伯鶴徹底好了,還是免不了欣慰一笑。
“隊長,小蘿他們三個就交給你了。”
柯戌歎了口氣,認真說:“我跟祝鴉一起留下來吧,她一個人不安全。”
祝鴉皺了皺眉,但思考幾秒,還是點頭同意了。
司伯鶴向祝鴉誠懇地道謝之後,戚楚弋就把他拉到石碑那裡。
看着這三條差不多的道路,司伯鶴問:“我們走哪邊?”他傾向走中間,身邊的人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果然。
戚楚弋指了一塊石碑,這上面的記号最輕、最淡、最大一個,自然也畫得最急。
司伯鶴滿意向前,把後背留給戚楚弋。
他們剛踏進石碑之後的區域,眼前世界就風雲變幻、天旋地轉,徹底變了一番模樣,身後石碑、祝鴉和柯戌都不見了。
這是一個山洞,整個洞門有數不清的紫色藤蔓纏枝,從洞頂往下在緩慢滴水。
地上是濕潤的泥土,青草氣息被一點血腥味蓋住,草叢上滿是拖拽的痕迹,看起來像一個怪物的居所。
那些痕迹的形狀和深度看上去并不是雜亂繁複的,有較為明顯的規律。
司伯鶴蹲下,大概又丈量了一下溝壑的寬度。
他簡單說了句:“這個拖拽的路線看起來是人類的。”
戚楚弋靜靜看着他,說:“嗯。”
路徑這麼分明,而又是這個大小寬度的,隻能是長了兩條腿的人形物體的腳或者鞋了,那便除了人類隻有喪屍,但又不可能是喪屍,因為喪屍在失去自我行動能力後便是腐肉集合體,被拖着行動一定會掉落塊塊爛肉,根本帶不了兩步就會散掉,弄不來這樣蜿蜒的痕迹。
司伯鶴問:“能看出來他們三個來沒來過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