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蘊在船上打轉了小半個時辰,就回了無舟渡,準備換身衣服,然後去刷今日任務——
給祖母鄭氏請安,如果能被放進去的話,說一說九麥法的事。
如意給林蘊梳發髻時,袁嬷嬷屏退左右,低聲同林蘊講甯遠侯府的事。
鄭氏和宋氏兩個人都如此冷淡,袁嬷嬷覺得奇怪,在園子裡打聽了一二,才知道宋氏對誰都一樣,林栖棠學問好,也不過平日裡偶爾多和她說兩句。
老夫人鄭氏就有些不同了。
“自前甯遠侯死後,老夫人病了一場就性情大變,成日裡住在前甯遠侯為她打造的林園,府中親眷,老夫人對林栖棠最好,其次是夫人宋氏,對甯遠侯和他的兒女,都不假辭色。”
“當時朝中甚至有傳聞說甯遠侯不孝,夫人從侯府出來住進林園,侍奉婆母,這風言風語才下去。”
林蘊聽着,感覺和船夫說的内容吻合。
在家庭倫理劇裡,主要矛盾總是圍繞着婆婆和兒媳婦,但甯遠侯府的老夫人唯恨她兒子和孫輩,這倒是稀奇。
“甯遠侯做什麼得罪老太太了?”
袁嬷嬷搖搖頭:“沒打聽到實際的理由,隻有流言說是當年魯王叛亂,你父親回來了,前甯遠侯卻戰死了,老夫人偏疼大兒子,所以遷怒了你父親。”
勉強算個理由吧,林蘊更好奇:“那我娘呢?老夫人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林栖棠是前甯遠侯遺孤,愛屋及烏很正常,但宋氏可不是一個讨人喜歡的性子,老夫人為何對她青眼有加?
“因為當年守渭城的是你舅舅,你舅舅先戰死城破,後面才有你和大小姐被換,前去陽城威脅之事。你外祖母和外祖父去得早,宋家當時隻剩你舅舅和你娘。”
原來是老夫人對宋氏好,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
甯遠侯府是廟大妖風也大,彎彎繞繞一大堆,林蘊勉強記下今日獲得的信息,等到了弘雅閣,果不其然又是閉門羹,回無舟渡的路上,又遠遠瞧見了陸暄和,林蘊熱情地向他揮手:“表哥!”
落在陸暄和眼裡,就是一個穿得圓圓的粉團子,伸出胳膊晃了晃。
雖然這林園水多寒冷,但二表妹也不至于穿成這樣,明明早上在船上還沒穿得這麼瓷實。
若林蘊能知道陸暄和的疑惑,她就能解答,因為去弘雅閣除了身上冷,心也冷,每次她都要在門口罰站近一刻鐘,才有人出來告訴她老夫人不見她。
幹在寒風中站着,可不得多穿點。
陸暄和走近粉團子,面上忍不住帶了笑:“你是從哪兒來?”
“剛剛去看望我祖母了,表哥你昨天下午見到我祖母了嗎?”
陸暄和點點頭:“見到了,老夫人病了一場,但精氣神還在,再養幾天應當就大好了。”
林蘊暗自咬了咬後槽牙,果然老夫人是對她純恨啊,陸暄和這個沒血緣關系的晚輩就見,偏偏不見她。
兩人同行一段,林蘊打趣地問道:“表哥看過堂姐了,我昨日沒說錯吧,堂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昨日還有些憂心,今日應當開懷了?”
“的确開懷了。”不過這兩日最開懷的時刻,當是看見表妹在湖中撐杆自轉。
陸暄和站在岸邊看了許久,看表妹明明十分出力,卻原地不動。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着,突然一個小厮急匆匆地跑過來:“二小姐不好了,有衙役來通知,說你被人告了,要帶你去升堂呢!”
***
在林蘊接到被告消息的一個時辰前,謝鈞同徐正清快馬到了宛平縣衙。他們出了内城,就将馬車變成了快馬,若是不騎馬,這一來一回,一天都耽誤在路上,謝鈞可沒那麼多時間耗在這事上面。
自己千求萬求請來的大佛,隻能依着,可憐徐正清一個不善騎射的紙上書生下馬的時候,感覺自己腿都在打顫。
徐正清看着宛平縣衙的牌匾,心想:“裴合敬啊裴合敬,你若是在天有靈就得讓我們調查順順利利的,也不枉我受這等罪。”
但顯然裴合敬的願望落了空,宛平韋縣令滑不溜秋,有問必答,但答的都是些不出錯,但又沒實際意義的話。
問他這麼多日都沒發現轄區内出現了一個逃犯。
“我們宛平太大了,我是力有不逮啊,自從聽說皇城有官員遇害,我可派衙門中的衙役都出去巡邏,但人員有限,沒找到也是無奈呀。”
徐正清都懶得叫衙役來問話,那幾個肥頭大耳的衙役還能反駁他們上司不成?
肯定是上面說什麼,他們跟着說什麼。
照理說,這種情況應當把他們分開審訊,但苦于沒有欽奉诏旨,縣令官小,但也是個官,沒辦法直接審,隻能詢問。
然後韋縣令就車轱辘話來回竄——
盡力了,沒做到,地方窮,戶部尚書都來了,要不明年多撥點錢吧。
徐正清問得一肚子氣,他算是明白了,韋縣令這種老油條,沒有欽奉诏旨下來,他就是鐵闆一塊,從他這抖落不出半個字。
徐正清拉着謝鈞到一旁說小話:“謝次輔,這進展不順,你也幫幫忙呀。”
謝鈞沉着臉把袖子從徐正清手中扯出來,當官的死皮賴臉起來,和路上的潑皮無賴也差不多了。
“這事還需要繼續查嗎?我們不是已經拿到答案了嗎?我們隻是還沒找到證據而已。”
徐正清被謝鈞一下子說懵了,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拿到答案了?
謝鈞歎了一口氣,問道:“韋縣令是祖籍哪裡的,徐禦史你知道嗎?”
徐正清想了想:“是浙江嘉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