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至龍喜歡金錫恩。

這是他花了很久時間得到的答案。

久到從遇見金錫恩的第一眼起，他就不停的問自己的内心，為什麼擅作主張的悸動，為什麼眼睛，會以各種理由注視她呢？

偶爾，觸碰到金錫恩冰涼的手指後，他會想遠離。但那用力的動作和發間的馨香讓他機械般的附和。

現在想想，這些都是他喜歡她的證據。

可是，經曆過一次失敗的戀情，權至龍無比擔心金錫恩會離開他，這股擔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強烈到他開始畏懼表達。

直到今晚，他想，應該沒有比這還合适的表白之夜了吧……

直到此刻，他想，就讓他們更近一步吧。

于是，權至龍鼓起勇氣，注視金錫恩那雙亮亮的眼睛，風吹起女孩的發絲，蕩漾的飄過他的眼底。

“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他分辨不出金錫恩的神情，藍色的巨大煙花盛開在金錫恩的身後，模糊的光影将她緊抿的嘴角勾勒，她微微擡起眉梢，眼角泛紅，露出一種類似感動、要哭不哭的表情。

“嗯。”

權至龍沒聽清，還以為是金錫恩哽咽的聲音。

他從口袋裡取出紙巾，捧起金錫恩的臉幫她擦拭眼淚，柔軟的紙張摩擦皮膚，把眼角一片弄的更紅了。

金錫恩眨了下眼睛，瞳仁透過紙巾看向權至龍，她長長的睫毛掃過權至龍的指尖，冷風一吹，溫熱的淚珠變得冰涼，然後，這些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摔在權至龍的手心上。

頭腦發熱的答應沒被聽見，金錫恩的腦袋就纏起一堆線，無比糾結的問，“你為什麼喜歡我？”

這是個很蠢的問題，權至龍眼睛彎彎的，緊張感淡了些，他似乎看見了勝利的曙光，“因為你很好。”

“哪裡好？”金錫恩執着的問。

哪裡都好。

但權至龍不能這麼說，這樣太假了。

他斟酌一瞬，幹脆抛出内心最真誠的想法。

“因為你總是很安靜。”

安靜？金錫恩不解，按她平常的性格來說，她明明更适合活潑這個詞吧。不過此刻的她非常有耐心接着聽權至龍說下去。

“無論你在人群裡多耀眼，但隻有我能看見的地方，你總會安靜地看着某個方向。”

金錫恩微微一怔。

權至龍繼續說，“所以我總覺得，在你的世界裡，好像有一部分，是你故意藏起來的。”

“所以你讓我很好奇。”

“然後，我開始好奇你眼裡世界的全貌。”

“權至龍。”她輕聲喚他的名字。

“如果我的世界，沒有那麼有趣呢？”她笑了笑，試探的說，“如果它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有層層謎團，也沒有驚喜，甚至……”她頓了頓，目光微微一閃，“可能會讓你失望呢？”

權至龍捏了把她的臉。

“那也無所謂。”他輕聲說道，“我想看的，從來都不是那些‘有趣’的東西。”

“你想進來看看嗎？”她問，語氣像是開玩笑，可尾音卻有一點輕微的顫動。

“如果你願意。”他說，聲音堅定，“我會等你帶我進去。”

權至龍不知道金錫恩在害怕什麼。

他隻是發自内心的想保護現在脆弱的她。

金錫恩一隻手覆在權至龍的手上，勾住他的手指，轉換為牽手的動作，拉着他往校外走。

“去哪？”權至龍問，他還沒得到金錫恩的回應，身體被帶着向前，焦急的追問。

“去陪我兌換願望！”金錫恩興奮地說。

願望……權至龍想起來了，藝術節前金錫恩曾讓他答應她一個願望。

中間金錫恩的手機打來一通電話，她沒接，打了量出租，報出一個地名。

——江邊。

出租車很快停在橋旁，他們一起下了車，權至龍側頭看着她，她的眼神專注地望向江面。

“為什麼來這裡？”他問。

金錫恩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幾秒，才慢慢開口，“我有一個朋友，很喜歡許願。”

她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在回憶什麼，“我以前每年生日，也都會閉着眼睛許願。可是長大後，我漸漸發現，許願根本沒什麼用。”

權至龍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金錫恩偏頭看向他，“如果是有人陪着實現的願望呢？”

權至龍的心髒像是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

“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

金錫恩沒回答，而是擡起手，指了指前方。

她長長的卷發散落進風中，披在她的身後，宛如一條柔亮細膩的絲巾纏繞在身上。

夜晚的江水在燈光下泛起粼粼波光，遠處的橋上車流緩緩移動，像是無聲的倒影河。江風帶着潮濕清新的水汽，金錫恩站在堤岸邊，回頭看着權至龍，明媚的笑容似是被江風感染，淡淡的悲傷從她眼中沁出。

“我的願望啊……”她拖長了尾音，手指點了點對岸，“你看那邊。”

權至龍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那是一條浮在江面上的橋。

“魚也會羨慕人類嗎？”風太大了，金錫恩微微眯起眼，睫毛投射出一層厚重的陰影，“就像人類羨慕天空的鳥兒。”

“我總是想，如果有一天，有人願意陪我，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就這樣走過去就好了。”

“就這樣走過去？”權至龍挑眉，“沒有目的地？”

“嗯。”金錫恩輕輕點頭，“隻是走過去。”

她的語氣很認真，眼神裡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權至龍看着她，忽然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這算什麼願望？聽上去很簡單，甚至有些孩子氣。可是在這一瞬，權至龍忽然覺得，這不是什麼無聊的請求。

甚至說這種行為很有趣，非常刺激。

他沒有猶豫，伸出手。

“那就走吧。”權至龍悄聲回應，像是怕驚破這個夢境。

冰冷的江水上下沉浮，也讓這條浮橋搖晃異常，權至龍和金錫恩的鞋跟褲腿被浸濕了，但兩人都更加有精神，順應這條浮橋的搖擺弧度玩了起來。

“小心。”權至龍攙住金錫恩的手臂，看着她不在意的表情，雖然很不想打擾現在的美好，但還是提醒她，“小心掉下去。”

哪料，金錫恩微笑着說出了非常吓人的話，“掉下去不可以嗎？會很疼嗎？”

她抱住權至龍的腰，把臉頰貼在他胸前的襯衣上。

“假如我真跳下去了，你該怎麼辦啊……”

“說什麼呢，我肯定會救你啊。”權至龍用兩隻手扳住金錫恩的肩膀，果然，淚水正悄無聲息地滑落，洇濕了她微微顫抖的睫毛。

她掙脫，悶着不說話，隻是執拗地用一隻手攥緊權至龍的手腕，緩緩低下頭，把眼淚蹭在他的衣襟上，像是故意在他身上留下印記。

“我沒事，是這裡太美了。”好半天，金錫恩解釋。

權至龍歎了口氣，無奈的抱緊她。

電話鈴聲又響了，金錫恩吸了下鼻子，靠在權至龍身上接通了這個陌生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