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

行走……

它幾乎遺忘了自己是何物。

陰冥之地，無人無聲。

秉承着最後的本能，追尋着黑暗之中突然出現的，唯一一縷華光。

循着那一縷金色的琴光，從迷蒙的困境中醒來。

控蠱的笛音尖銳，意圖打斷琴音之聲。

謝羽眸色微寒，随手拂過身邊掉落的一片葉，飛葉擊去，衆人都未及反應，烏蒙貴手中握着的蟲笛已應聲而碎。

琴音穿透了層層瘴氣，穿過陰陽之界，直達冥河兩岸。

一點一點，引來了那些臨界的失魂。

金色凰羽環繞起灰白的明滅的魂，漸漸飛向陽世。

毒屍的動作逐漸緩慢下來，原本空洞的眼神漸漸恢複了亮光。

這些毒屍……竟然恢複了一些人的意識！

艾黎：？？？

煽風點火唐書雁：！

雖還是那副青綠色的外表，但他們的眼神和動作已經說明了，他們是人。

旁人不了解煉屍大典，艾黎卻格外懂得。

或者說，比起烏蒙貴，他對于煉屍之術，更為明曉。

仙教澤厄錄和煉屍大典都是教中典籍，作為仙教智囊，這些文書都是必看的。

然則煉屍之術斷心絕性，喪神失智，滅絕人性，危害嚴重，平常絕不可動用。

之所以為禁術，正因煉屍過程，是不可逆轉的，對于人的危害，更是不言而喻。煉屍無異于殺人，這是門中公認的事實。之所以為禁術，也不過是因為，這千百年來，從未有毒屍恢複人性的前例，基本上受過煉屍之術，就等同于死亡。

否則依照煉屍特定之下，可以極大提升武力的事實，這法子恐要讓衆多江湖之人趨之若鹜了。

“我……我……這是……”

毒物破壞了身體結構，嗓子聲帶都早已破損，此刻開口，帶着漏風一樣的沙啞聲。

有毒屍狀的，茫然的開口。

“長……老……”

有破破爛爛勉強看出是苗人打扮的，看向烏蒙貴，還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隻知烏蒙貴是教中長老，還不知自己已經被推進了毒坑。

“不——不——”烏蒙貴臉色鐵青，眼睜睜看着那群毒屍不再受音律所控。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她隻不過是個剛回五毒，連命蠱都未種過的小丫頭！

琴音低沉之聲一散，變得中和平正。

她指尖挑了挑琴弦。

可惜手中武力還沒到能夠令凰來出世的時候，否則今日倒還能好處理些。

一把蛇杖徑自向謝羽刺來。

被艾黎格開。

“讓開！”他怒吼道。

“阿貴，你還不回頭嗎？”

“回頭？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什麼資格勸我回頭！”

“艾黎！這都是你逼我的！”

“阿貴！”

蠱蟲交織，天然帶着瘴氣的内徑沖擊出紫色的波紋。

謝羽拂袖護住了那群才從混沌與毒霧的控制之中醒轉的可憐人，收了琴，聞言道，“唯有無能者，才往往将責任推卸他人。”

活了許久，她不是沒見過烏蒙貴這樣的人。得勢時，肆意妄為，不擇手段，失勢時，之前一切的惡行都是他人逼迫，一切的罪孽他都否認。他總是很有苦衷。

若是換了那位尚不通世事被師姐師妹護佑而長成的真正的曲雲來，他又說對方武藝不精，不配做仙教之主。換了今日謝羽，他又會說，仙教從未有漢人中長成的教主，她不配。

“我仙教中從未有漢人為主的先例。”他面目扭曲的沖謝羽吼了一句，又對艾黎道，“五使之中，你該選瑪索才是！”

艾黎也怒了，“你還不明白嗎！”不能選瑪索，就是因為你啊！

謝羽目光落在他們無意識中就化形五聖之形的内勁之上，若有所思。

事實上五毒崇拜絕不止是苗族一支，整個曆史上，中原大部分地區，都有拜五毒的習俗。俗語有說是，“端午節，天氣熱，“五毒”醒，不安甯。”也就是說，端午其實不僅僅有吃粽子拜屈原的習俗，還有刺五毒纏五花繩的習慣，寓意驅邪祛病，祈求平安。

至于仙教，按地理來看，此中地處濕熱，瘴氣聚而不散，常年如此，便多毒蟲瘴草。此中蜈蚣、毒蛇、蠍子、壁虎、蟾蜍又多為毒中之毒，多又崇尚以強制弱，以毒攻毒，故而為此地民衆奉為五聖。

常人修行功法，隻道是穴位氣勁，前人經驗，天才創造。然而世上每道經文之所立，實則都避不開創立者所立之處，所行之路，平生經曆，常年居所。人與天地是相互成就的，人的功法也是如此。常常有居天地之想，故而成就人心之偉力，又化作外修的各位武功經文。

正如七秀有劍舞，五仙有毒經。

金色的凰羽漸漸染上了一縷淺淡的紫。

紫金之色慢慢變得幽深。

化作最為凝練的紫。

感覺到背上的某些變化，風蜈一時間有些瑟瑟發抖。

她自風蜈身上一躍下來，撈了艾黎一把，出掌，紫氣化作靈蛇，頃刻沖散了對面所有内勁。

明明擊散的幾乎等于蠱王自爆的一掌，紫衣的少女卻看起來輕輕松松，笑問道，“長老，可還好？”

艾黎咽下喉頭幾分腥氣，一臉呆滞的看着幾乎化作實體的靈蛇，巨大的軀體撞上烏蒙貴的内勁，一時如同狂流泛濫，将對面沖的一幹二淨。

南納西：“……”不愧是教主的女兒……

真有她當年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