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去了吧……”小棠很是為難。
“咦?為什麼不去?”意和覺得奇怪,“方才看傀儡戲你不還說要買個威風凜凜的面具嗎?”
意可笑着附和,許觀音也仰頭望着阮直,柔聲道:“我也想買一個。”
阮直的心都要化了:“好。”說着就牽着她先行向前走去。意和、意可忙跟上,小棠和妙婵無法,隻好慢吞吞走在最後。
沈瓊枝和申屠手上都已拿了一副面具,隻是沈瓊枝提議申屠再給林琮挑一隻,兩個人不知其喜好,商量了半日無果,那小販不免有些冷淡了,見又有幾人前來,自然熱情地招呼起他們來。沈瓊枝見了小棠自然不高興,“哼”地一聲就将頭扭開去,申屠臉上讪讪的,但還是規規矩矩同小棠見了禮,小棠很識趣,同妙婵擠到邊上,默默站着,任由他們挑選。
“這個?這個好不好?”申屠拿下一個頭戴兜鍪的人臉面具。
“還是鏡秋姐姐你會挑,這一看就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将軍,正好三哥哥曾經征戰沙場、保家衛國,這個面具太适合他不過了!”沈瓊枝笑道。
申屠點頭道:“我想他一定還想重回戰場,多多殺敵,再立赫赫戰功……”
小棠很快便發現事情不妙,她偷偷瞄了幾次跟着沈瓊枝她們的男子,确定他就是和申屠約會的那個人,可是她又聽沈瓊枝談笑間稱呼他為“柳郎”,而且對他頗為親昵。
她曾經聽孟旸說過同沈瓊枝定下婚約的是朝中什麼大官柳什麼家的公子。完了,原來是撬了閨蜜的牆腳!她一陣心驚,不由地朝那男子多看了幾眼,卻被沈瓊枝瞧見了,誤以為她别有居心,氣呼呼地叫道:“喂!你老朝柳郎看什麼?”
“啊?沒有啊!”小棠不想多事,當即否認。
“還沒有!”沈瓊枝不依不饒,“當别人是瞎子嗎?怎麼老是惦記别人的東西?”到底是年輕姑娘家,不好意思當衆把話說得太明白。
申屠心虛:“瓊枝,别說了。”這次,她是真的不想讓她和小棠糾纏。
小棠本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剛想回說“惦記别人東西的人可不是我”,但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林琮,隻好忍氣吞聲,深深吸了口氣,笑道:“你當真看錯了,我看面具呢……方才聽你和申屠娘子讨論給林大人挑哪個面具,我想你們說的不對,就多看了幾眼。”
“怎麼不對?”沈瓊枝不服氣地問。
小棠見她已被帶偏,便上前道:“依我看,林大人可未必喜歡這個面具。”
“為什麼?”沈瓊枝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林大人在邊疆保家衛國不假,但其實經曆過戰争的人真正希望的并不是殺敵立戰功,而是天下無戰,殺戮和戕害是一種罪!哪怕是敵人,但也是同類,那些普通的士兵因為立場不同而為敵,但他們也是某個人的兒子、某個人的兄弟、某個人的丈夫,‘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也許有人征戰沙場是為了投機、為了出人頭地,但那人一定不是林大人。”小棠頗為動情地歎了口氣,繼續道,“正所謂‘白骨已成山,蒼生竟何罪’,無盡的戰争,最終受害的還不是無辜的百姓?或許林大人還想回邊疆去,但他回去的目的一定不會是你說的什麼‘立戰功’,戰争的終極目的一定是反戰。”
在場的人無一不動容,就連那小販也敬服地看着小棠。“哼!”沈瓊枝嘴上還硬氣着,“你别自以為多了解三哥哥!那你說,他應該喜歡哪個面具?”
小棠大大方方地走到木架前擡頭看着:“他現在雖然做官,但也未必是他所願,或許他想躬耕南山、隐居市井、遊曆四方,或許,他隻是想做一個教書先生……”她取下一個平平無奇的面具,甫一轉身,竟瞧見林琮正站在面前,唬了她一跳,不知該如何好,倒是林琮自她手中接過面具若有所思。
孟旸擠上前來:“甘小棠,你剛才那番話說得可真好!”
“你們都聽見了?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小棠覺得不可思議。
“喏——”孟旸指着不遠處二樓的窗口,“你倒是快活了,我們哪裡能閑着?我們早看見你們了……”他的目光停在妙婵身上,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小棠怕旁人看出兩人間的端倪,忙問那小販道:“小哥,這個多少錢?”
小販擺擺手道:“這個送你了!小娘子,我爹啊就是死在了三川口,唉……二十五年咯……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大人,你若是不喜歡這個,還可以再挑一挑。”小棠道。
“這個……很好。”林琮定定地望着她道,頓了頓又道,“你又沒做虧心事,鬼鬼祟祟的樣子做什麼?”他的聲音明顯響亮了許多,這話也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申屠和柳聿心裡有數,一起将沈瓊枝哄走了。小棠頗為同情地看着林琮,他卻又向她靠近了些,輕聲叮囑道:“人多,小心些。”說着,又帶着人四處查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