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三娘因為小棠的緣故認識了妙婵,妙婵欣賞她的人品心性,有意向請她去鋪子裡幫忙,一來是相中她做事妥當,二來也有意幫襯她,卻被她拒了,不是她不想,隻是那時杜義江身邊離不得人,如果去了勢必要常常告假,妙婵必不計較,她自己心裡卻過不去。如今杜義江将要去衙門裡就職,她便去找了妙婵,妙婵如今鋪子生意好,正愁沒個靠譜的人呢,兩人一拍即合,事情也就成了。
“甘捕快,我前陣子聽三娘說你想要買個宅子,我們也準備買,你看得怎麼樣了?”杜義江問小棠,他和三娘想在縣城裡安家。
小棠應聲道:“是看了幾處,要麼太偏,要麼太舊,唯一相中的那個就在妙婵鋪子附近,又有些大了,我沒有那麼些錢……後來事情多又耽擱了。三娘,你們看的時候叫上我,說不定還能做鄰居呢……”說完扭頭看院子裡的花,今天因為到了這裡心情變得格外好。
林琮也扭頭,隻不過他看的是小棠,眼裡眉間盡是纏綿的情意,毫無遮掩,任誰都能看出來,杜義江發現了這一點,用胳膊碰向妻子的胳膊,夫妻倆相視而笑。
回程的時候,天色陡然間暗得很快,風勢變大,刮起塵土,看樣子又要下雨。
林琮望着已經映入眼簾的城樓,問出了在心裡盤旋了許久的話:“你為什麼要買宅子?是在衙裡住得不好嗎?”
“當然不是啊!所謂‘有恒産者有恒心’,衙裡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啊,以前沒買,是因為總想着要快點回家,現在大概是回不去了,不如安穩下來,那對我而言就是個退路。再者,大人你現在在這裡我才能在衙裡占着一間屋子,哪天你升遷了,别說屋子了,我看捕快都不一定有得做!”小棠有些累了,順手扯下一隻狗尾巴草蹭着鼻尖。
“是麼?”林琮停下來,遲疑地說道:“你難道不是為了避開我?”
小棠有些懵,望着他不安又頹然的神情,這才明白過來,心裡竟湧出一股想要上前擁抱他的沖動。她緩過神來,羞赧一笑:“自然不是啊,我是早就想買宅子的,你别多心,就算明日就買下了,我也不會立刻就搬出去的。”
林琮緩緩吐了一口氣,剛準備說話,卻突然臉色驟變,昂首觀察着周遭的情況,敏銳如他,準确地判斷出了來人的方向,并在那之前将小棠藏在了身後。
小棠探出腦袋來,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對方差不多有十個人,個個黑衣蒙面,提着刀,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兩個。她立刻想到了七夕那日劫持她的那三個人,可眼前這些人的眼神也太陰鸷了,不像是一條道上的。
雙方對峙的時候,其中一個黑衣人低聲道:“老大,怎麼是個朝廷命官?”
領頭人啐了一口,惡狠狠地道:“朝廷命官才值錢!”說着,緩緩将刀立在胸前,作勢要發令,小棠心裡發怵,因為她覺得那人眼裡除了兇狠,還有不可遏制的恨意。
“你們是什麼人?”林琮絲毫不慌,“既知我是朝廷命官,為何還不退?你們可知謀殺朝廷命官可是滅門的重罪!?”
有人的身子動了動,顯然是有了畏懼,不過那領頭人可不管:“大人不必同我們說這些,我們過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要是怕,我們也不幹這種營生,道上規矩,拿錢辦事,要怪就怪大人您得罪了人。”
幾人一擁而上,林琮今日穿着官服出來的,打鬥起來卻絲毫未受影響,小棠這才算見識到了他到底有多厲害,就是對方也大吃一驚,一個文官竟有如此身手!原本想着買家小題大做,叮囑他們要多派人手,現在看來此人根本就不容小觑。
林琮徒手搶了一把刀遞給小棠:“不要怕!不要猶豫!随便砍!”面對招招緻命的殺手,他出手也狠戾起來,雖然是職業殺手,但于他而言根本不足為懼,哪怕還要護着小棠,他也絲毫沒有落入下風。
不一會,幾個人悉數倒下,林琮剛想上前查實他們的身份,未料有更多黑衣人自道旁殺過來。小棠已經很累了,才松了口氣,以為逃出生天了,哪裡想到還有這麼多人埋伏着,背後之人鐵了心要他們的命了。
“小心!”林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側,為她擋開了一擊。
就在這裡打成一團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正有一把弓箭瞄準着林琮,箭頭随着他的身影移動,卻遲遲沒有射出。直到更多黑衣人倒下,林琮占了更大優勢的時候,隐在樹後的人拉動了弓弦。
小棠雖身在林琮的保護下,但這讓她更有閑暇關注四周的情況,就在那隻弓箭射出的同時,她瞥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大人小心!”她一邊提醒他,一邊想将他推開。
可是,他沒有讓她代他受這一箭,千鈞一發的關口,他再次用身體擋在了她的前面……
小棠驚慌失措地看着身前如高山一般偉大的背影,即便是中了箭,也隻是輕微地晃了兩下,然後才弓起了背。她一把圈住他的腰身,繞至他的面前,才發現刺目的血色幾乎已經沾染了整個胸口——他的心口中箭了!
黑衣人們顯然也很意外,這憑空而來的箭……
林琮見小棠滿面的心疼,忍痛笑道:“我沒事,待會我拖住他們,你向着城門跑,不用陪我在這裡等死。”
小棠倔強地望着他:“你知道我不會的。”這下她反而鎮定了,他心口中箭,兇多吉少,那就在這裡一同迎接最後的命運吧,可是……
為什麼要認命呢?林琮還沒有倒下,這支箭未必就直達心髒,敵人的刀也還沒有插入她的胸膛,誰說沒有絕地反擊的機會?她隻要再挨一會,再過一會,浩浩蕩蕩的牲畜群就會經過這裡奔向安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