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間草棚，彭興已經為林琮備好了茶點，然後就自覺地帶着兩個管事出去了，并囑咐了不許來打擾。

林琮将杯子遞給小棠，她這才發現人家這些茶點隻是給縣官一人準備的。

“大人，不如将那幾個廚子叫進來問問？”小棠道。

林琮點頭，他正有此意。

這四個廚子也很有意思，高矮胖瘦，高的和矮的是主廚，胖的和瘦的負責洗菜和配菜，四人嗓門都挺大，不過現在出了人命案，說話的時候都刻意收斂了許多。

雖然問題都差不多，但自然是分開問的，據他們四個說，楊嶽開始的時候偶爾也會躲在草棚外面歇歇，但是因為他們會出去撒尿，看見他總會扯上嗓子說上一頓，所以他後來就再沒去過。至于他們自己，八月二十四那日，也都在西間草棚裡忙午飯。

“李牧李大人來的時候，就沒讓你們準備點什麼吃的？”小棠問最後一個進來的瘦廚子。

“哎呦，這位捕快說笑呢！”瘦廚子連連擺手道，“就我們幾個這水平，燒出來的東西也就勉強能進口，不瞞你們，要不是幾位管事的通融，能讓我們專負責燒飯？不然我們就得上大堤！李大人那是朝廷命官，怎麼可能吃我們做的東西？人家吃的跟你們現在吃的一樣，廣泰樓的點心……”

瘦廚子長得比較可喜，說話時擠眉弄眼，身子跟着一歪一歪的，神形具備，小棠憋着笑，順嘴一問：“你怎知他吃的是廣泰樓的點心？”

“張二郎拿給我們的，我還從來沒吃過呢！可惜隻有三塊，我隻分到一個角。”瘦廚子咽了下口水，臉上盡是惋惜之色。

小棠還未意識到什麼，準備問下一個問題，卻聽林琮道：“他什麼時候拿給你們的？”

“就是李大人來的時候。”

“我是問張二郎拿點心給你們的時候李大人走沒走？”

“還沒！”瘦廚子笃定地道，“張二郎說不合李大人的口，就讓我們撿了個便宜。”

林琮這才和小棠交換了個眼神，按照李牧的修養禮數，即便他再不喜歡吃那些點心，不吃就是了，根本不會計較，而彭興，即便知曉點心沒合上峰的口味，也不會當即就撤走。

“那他将點心送給你們就走了？”小棠問。

“不是，他那天碰巧心情好，還和我們說了一會話。”

這樣看來，張二郎的行為更像是打岔，引着四個廚子不往外跑，因為東頭可能正發生着一件大事……

眼下，修堤是連官家都關心的大事，不會因為死了一個勞役而停止，所以林琮派了人在這裡把守着。臨别的時候，彭興臉色更加不好，想來今日在這裡比較久了，受了累。“上面壓得緊，李牧李大人親自來，表面是例行巡視，實際是催我們來啦……不過大人放心，能不動的，我一定不會讓人動，萬不得已要動的也會先請貴衙門留守弟兄的示下。大人有任何要求，盡管吩咐。”他謙恭地說道。

今日小棠怕曬，所以帶着帷帽出來的，此時，她躲在裡面，肆無忌憚地将每個人都仔細打量了一番。

回程的時候，小棠見天色尚早，便提出自己要順道去瞧瞧林音音，林琮想起七夕夜的事情，哪裡還能放心，就借口正好要去尋杜義江談事情，二人便一道去了。

他們到的時候，那夫妻二人正在院子裡侍弄花草，三娘在修剪，杜義江則跟着澆水。看樣子他的腿已經好了差不多了，三娘氣色很好，雖是夏天，但也還是白淨的，明顯杜義江一點農活都沒讓她幹。

人哪，壞也是因為生活，好也是因為生活。

“三娘，你變漂亮了！”小棠見面就誇。

林音音是柔靜的、害羞的，哪裡經得住她這樣誇，登時就羞紅了臉，轉身進屋準備招待的茶點。

一會之後，矮矮小小的竹幾竹凳被擺在檐下，四人分四邊坐了，喝茶、吹風、賞花，舒心得好似不曾發生那樣血淋淋的兇殺案。

“三娘，這杏幹真好吃！哪天我也學得你的手藝就好了。”小棠細細品着，一臉享受的樣子。

三娘抿嘴一笑：“你是做大事的，學這個做什麼？大材小用。我早給你包好了，等官人這兩日進城給你帶去的，可巧你今日就來了。”

“什麼大事小事啊，治大國如烹小鮮，道理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每個人的使命和愛好不一樣，就比如，我做的事情你做不來，你做的事情我也做不來。大家各司其事、各安其命，天下太平！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