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之所以要折回廣泰樓,是因為她正愁林琮這幾天能吃什麼,剛才一路拎着的食盒倒是提醒她了,其實衙裡将他照顧得很好,而她隻是急切地想将自己以為的好東西與他一道分享。
因為林琮受傷,所以垂雲居理所當然地成了衙門議事的地方。小棠回去的時候見傅臨淵正在裡面,便知道他已經發現了那些殺手的蹤迹,說不定人已經被帶回來了。
“是找到那些人了嗎?”小棠進屋的時候問。
傅臨淵點頭,剛要開口,小棠卻說了句“等一下”,轉身就去了小廚房将山煮羊放在爐子上煨着。
見小棠回來,傅臨淵才又開始說:“那天參與行刺的一共是十九人,不是殺手組織,但是他們當中有十三個有過案底,這十三人中有五個還在衙門的緝捕名錄裡,剩下的六個也都是地痞流氓。領頭人叫駱平,曾經是一個叫伏龍幫的重要頭目……”
“伏龍幫?”林琮從未聽聞過這個幫派,大概他來這時間不長,對這裡的情況還不能完全掌握。
傅臨淵忙解釋:“大人,伏龍幫并不是酸棗的,這個幫派曾經活躍在大名府一帶,兩年前被令尊……剿滅了,之後駱平便逃竄到我們這裡,隐姓埋名地活着,直到前天有人找到他,出高價請他刺殺大人您……他本不欲接,因為他還在被緝捕,但是那人告訴他你就是林知府的兒子,他一直想報複林知府,所以……”
小棠明白了,為何當時駱平看林琮的眼神那麼陰狠……
林琮倒是淡定,面無波瀾地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隻聽他又道:“據駱平描述的特征,那人似乎是彭興家的鄒管事,我讓人畫了鄒管事的畫像,他說就是,一會我便将鄒管事帶來當面辨認。”
“鄒管事?!”小棠驚呼道。
“怎麼?你這趟也有發現?”林琮問,一時間覺得喉嚨裡有些癢,便咳嗽了幾聲,似乎牽動了傷口,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小棠忙湊過去揭開他的領口查看是不是傷口裂開了,見無血迹滲出,便轉身給他倒了杯水。
一旁的傅臨淵見小棠關切的舉動,雖是昂首挺胸站着,卻像是瞬間就黯淡了下去。
“他的小指指甲應該就是楊嶽死的那日斷的,我想再去現場找一找。”小棠道。
“找一截指甲?”傅臨淵問。在那麼大的地方找這麼丁點大的東西無疑是大海撈針,況且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說明什麼,除非鄒管事自己承認,否則就是徒勞。
但是小棠依舊堅持去試一試,因為這是證據鍊上的一環,不管最終鄒管事是被定為有罪還是無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各方——楊嶽、鄒管事、衙門都是一種交代,是對各方負責任的做法。
得到他們的認可,小棠又問:“殺手都抓到了?”她這麼問,不僅是想知道人有沒有都被抓,還想問被她傷了的那兩個人是不是都還活着。
“有五個人連夜逃了,已經派了人去追,捕亡牒文也已發了,其餘人現在都被關在監牢裡,孔澍帶人在給他們做口錄。不過……”傅臨淵猶豫了一下,本想将小棠喊到一邊,但是又想到林琮已是親曆者了,便對她說,“駱平之所這麼爽快地交代一切,是因為他和另外一個人都受了傷,傷得不輕,他幾乎是等着我們去抓他,因為他想求你救他,我讓人請了大夫,但是大夫束手無策,隻能勉強先将血止住,他們都沒有見過這種傷。”
小棠表情凝重,低着頭道:“我也不知道這種傷應該怎麼治,不過我當時留意了,他們都沒有形成貫穿傷,你剛才說血已經止住了,那接下來就是清創了,不要着急縫合,要防止感染,至于留在他們體内的那個東西……叫子彈,如果大夫有本事,應該取出來。”
傅臨淵臨走時對她說:“你不必覺得愧疚,那是他們咎由自取。”
她勉強笑了笑:“我知道。”轉身便去了小廚房。
顧名思義,山煮羊,就是炖煮的羊肉,食材和做法都非常簡單,大塊的羊肉,隻需加點蔥和花椒等用于去腥膻的佐料,再加甜杏仁,放在砂鍋裡慢火炖煮,直至羊肉軟爛,鮮香清淡,很适合給大病之人清補。
“我看你胃口不好,就給你帶了羊湯,你嘗嘗看喝不喝得下去。”小棠将林琮扶到桌邊。
林琮眉目染笑,湊上前去聞了聞,果然不覺葷腥,便小口喝起來。
“咦?”小棠看見一旁的小幾上堆着不少禮品,“下午誰來過了?”
“姨父姨母。”
小棠“哦”了一聲便起身去将窗戶關上,卻聽林琮道:“一來他們聽說了我受傷了,二來他們知道了申屠鏡秋和柳聿的事情……”
“終究還是知道了?”小棠微怔,難以想象申屠這幾日過的什麼日子,想到這裡就覺得難過。
“遲早的,但凡柳聿有點擔當,就應該早些了結。”林琮看出她的擔憂,就告訴她他并未讓姨父姨母去見申屠。
“那他是什麼打算呢?”小棠忙問,說完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這不應該是個問題。因為站在柳聿的立場,既然他向沈家坦白了,就說明他是打定注意和沈家退婚了,否則他大可以做個負心漢甩了申屠,畢竟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其實我挺同情她的,在我們那裡,除非結親的男女本人同意,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替他們訂下婚約。婚姻自由、戀愛自由,女孩子可以選擇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而申屠娘子呢,無處可栖身,又無營生可以養活自己,她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未來的夫君身上。但是……她其實是喜歡你的,對吧?”小棠用手撐着頭,向着林琮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