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是已經開始出現往日般的神采,林琮心頭那一小點郁悶被一掃而空。
又一杯水下肚,小棠的嘴唇因為滋潤而有了一絲血色,她開始講述那段神奇的經曆:“你還記得那次你姨父的母親去世,你不是看到我在翻找一枚珠子麼?我留在酸棗縣費盡心思求我師父收我為徒,就是為了找一枚跟它差不多的珠子……”
一隻野貓潛進院子裡叫了兩聲又跑開了,小棠的故事也剛剛講完,她望向林琮,等着他的反應。
“你來的時候,身體難受嗎?疼嗎?”林琮問。
小棠微怔,她沒有想到他最關心的會是這個問題,笑說:“疼倒是不疼,就是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消失,有些害怕。”
她吐了口氣,心裡像是輕松了許多,接着說:“我被夏侯抓走的時候,本來想求他、騙他、哄他,想和他拖延時間,一直拖到你找到我,免受皮肉之苦,可是我發現他竟然懷疑你通敵,心裡氣極了,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一點也不想同他周旋了。其實我知道,如果我被屈打成招,那也并非真正的背叛,你也一定不會怪我,但是我不想那樣做,我聽不得他無故冤枉你,好像比聽見别人說我自己不好還要難受……林允白,我大概不止一點點的喜歡你……”
林琮本來一直在溫柔地注視着她,可是當她紅着臉将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之後,他卻低下了頭,久久沒有反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棠心裡變得不确定起來,但她一直是個勇敢的姑娘,愛恨都是直接坦率的,她堵着氣問:“你那天說如論我何時接納你,你都在這裡……怎麼?是不作數了嗎?”
“不……”林琮猛地擡頭,“當然不是,你這次遇險是因為我,接下來,我不知道自己還将被卷入什麼,我怕……”
“原來是為這個,我還當是你爹娘不同意呢……”小棠骨碌碌地轉着眼珠,“你怕我因為你涉險,可是我一直認為兩情相悅之所以能夠長久是要兩個人一同經曆的,不管是順境還是絕境,都是要一起解決問題的,人生那樣長,你怎知将來的路就一定是坦途?”
“可是……”
小棠輕哼道:“你這人真奇怪,你向我表白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你的處境嗎?你那時怎麼有種說出來的?早知這樣,你幹嘛要來招惹我?”
她睨了他一眼,假意歎道:“四娘總是說我年紀大了,我現在也覺得,她上次又讓我去見那個家裡開米鋪的郎君,不行我就……”
話未說完,林琮已經挪到小棠面前,小心翼翼地圈住她,手扶住她的後腦勺,接着在她耳畔說:“我不準……”聽着像是哀求,卻隐隐透着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
小棠笑了,索性将頭擱在他肩頭:“我現在不想回家了,我想跟你在這裡好好活下去……”
在小棠安心養傷的時候,衙門其他人可沒閑着,田生去鄒管事家找了他留下的幾雙鞋,和現場留下的腳印作比對,發現完全吻合。可是傅臨淵還沒有将鄒管事帶回來,他們推測他一定遇到了難處,但是他沒有派人回來傳信,應該是快回來了。
朱元元偷偷來衙門瞧小棠,見她竟被打成那樣,不免又是自悔一番。
“你想告訴我什麼?”小棠勉強笑笑,她們現在不再是親密無間的朋友了。
朱元元說:“在那個楊嶽被殺之前,大概三、四天的樣子,彭主事的管家在我這裡訂了一間茶室,那管家好談,我多問了兩句,他說是過兩日京城裡要來人,是他們主家的頂頭上司,姓李。但是到了那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三,彭主事和他的兩個管事在茶室裡等了半日,姓李的大人都沒來,于是他們就自己坐了一會,這種茶室呢一般都是我親自招呼,我端茶在門口聽見他們正在議論這次彭主事為了得到這個修堤的差事送了不少好處給李大人,又說李大人如今有了更大的倚仗,怕是不久就要升官,彭主事自然也會跟着沾光。”
“謝謝你。”小棠向她道謝。
“我隻聽到這麼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朱元元期待地望着小棠。
“很有用,真的。”小棠說。
“對了,他們還提到了林大人,可惜他們談到林大人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沒聽清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不過似乎是将林大人和李大人的靠山放在一起讨論的。”朱元元遺憾地說。
小棠沉默了一會,依舊笑着道謝:“這更有用了,多謝。”
朱元元猶豫了一會,問:“我以後還能來看你嗎?”
“隻怕對你不利。不然你也不會大晚上的讓何娘子給我帶話不是?還是謹慎些好。”小棠說。
朱元元起身,無比鄭重地對她說:“小棠,出賣别人獨活下來的滋味其實并不好受,有些錯我不會犯第二次,你且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