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兒知曉這場旱災不同尋常,可能會招來許多邪祟。
邪祟通常會寄生在妖獸和普通動物之中,也會寄生在心有怨念、心生邪念和壽元将盡的人類心裡,從而影響其行為處事。
而根據滌邪堂那邊的問世書中所言,邪祟從魔淵中流竄而出,因“橫屍曝野之災、人心貪邪之念、生靈難平之怨”而生。
她有神通,是那群邪祟眼中的香饽饽,神魂可以壯大己身。
但是村民們都是普通人,在這種遍地屍骸災荒時期,對于邪祟的吸引力并不算大。
要是她一直留下來的話,不僅會給村民們危險,她自己在遇到邪祟時也會束手束腳,難以逃脫。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她神通被封,經脈滞澀,遇到邪祟并無還手之力。
她不能去和村民們告别,那些村民都是記恩的人,要是留不住她定會把自己糧食分出許多給她。
糧食珍貴,百姓求生艱難,沈穗兒不忍心去拿他們的糧食。
逃荒隊伍是往南走的,沈穗兒卻繞路北去,欲再返常城。
這場旱災有古怪,源頭正是常城,她要回去看看情況。
路上光秃秃的,無論是地上的野草還是樹上的葉子,都被難民摘光了。
沈穗兒忍耐着身體的虛弱不适,邊走邊目光掃過四周,忽然目光一凝。
路邊大石頭後邊,有一隻黑狗在啃食一條人腿。
不太對勁,沈穗兒心想着,往旁邊移了兩步,換了一個視角,以便能夠更清楚地看清楚巨石後面的一切。
現在在鬧旱災,連野草都被難民吃得幹幹淨淨,怎麼還會有活着的狗?
别說什麼難民因為饑餓太過虛弱,不能成功捕捉惡犬——在瀕臨絕境的時候,那些普通百姓也會因為求生欲而迸發令人驚訝的的力量。
那個死人身上的衣服——是洛京滌邪堂的人?
沈穗兒咬了咬牙,強行運轉身上殘存的靈力到雙眼上,淡淡的煞氣在黑犬身上浮現。
是邪祟。
她不能放任這個邪祟啃食那個人的屍體。
如今她是打不過這個邪祟,但是吓跑它還是能做得到的。
一杆紅绫長槍帶着淡淡的火光出現在她的手上,沈穗兒榨幹身體裡的最後一絲靈力,激發出離火槍中的神兵銳氣,擲向惡犬。
那惡犬急急躲過燃燒着火光的離火槍,轉身看了沈穗兒一眼,周身黑霧彌漫,逃離了此處。
待那邪祟離開,沈穗兒向那個穿着洛京滌邪堂制服的屍體走去,發現到他手中的玉牌在閃着靈光。
是滌邪堂的通訊玉牌。
她接過玉牌,注入細微的靈氣,一個小少年焦急的聲音傳來:“師父!你現在在哪裡?小星星受了很重的傷,長夢也治不好他。”
“在常城城南門外一裡遠的大石頭旁邊。”沈穗兒開口說道,久未沾水的嗓子裡有些幹澀,“這裡有穿着滌邪堂制服的屍體,你來看一下是不是你們師父。”
通訊玉牌另一邊的聲音沉寂了好久,隐隐傳來幾個少年人的嗚咽聲。
最後是一個小姑娘接過了玉牌:“我們這就過去,請您等我們一下。”
小丫頭聲音柔柔弱弱的,還帶着一絲哭腔,卻意外鎮定。
片刻後,兩個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少年人出現在了此處。
來得人一個是勁裝的少年郎,剛剛看到屍體的一瞬間就抑制不住哭了出來,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淚。
另一位則是一個白淨瘦弱的小娘子,令人驚訝的是,她每向這邊走上一步,貧瘠荒蕪的土地便在足下盛放出綠草鮮花。
沈穗兒知道,這是天賦極強的木屬異人不能控制好自己的神通,使其靈力外溢導緻的。
“是師父。”小娘子确認了屍體身份後紅着眼圈說道,“師父身上還有被食魂犬啃食過的痕迹。”
“謝謝這位娘子替我們守下我們師父的遺體。”小姑娘顫着聲音向沈穗兒謝過,“小義,替師父收屍。”
在沈穗兒意識的最後,她看到那短發的少年手中燃起火焰,将他們師父的遺體燒盡。
身上的傷勢好像突然好了很多,經脈裡也積攢了一些靈力。
沈穗兒意識迷迷糊糊地想着,耳畔傳來幾個陌生人說話的聲音。
她勉強睜開眼,看到屋子裡聚集着四五個半大的少年少女。
“你醒了。”扶起她的依然是那個步步生花的小娘子,“快來喝口水。”
就着碗被喂下一口水後,林長夢慢慢地說道:“我叫林長夢,是洛京滌邪堂的人。那時候你突然暈倒了,我就帶着你回到了我們暫避的地方。”
“你身體裡的靈力都被榨得幹淨,經脈和内髒都有傷,我剛剛替你治療了一下,有沒有好一些?”
平時林長夢最為羞怯,但是突逢變故,她反倒振作起來,隐隐約約成了幾位師兄弟的主心骨。
“好多了。”沈穗兒點點頭,對她笑道,“我知道你,你是洛京滌邪堂那位木神體的小天驕,怎麼會到這常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