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點了點頭。
等周望春來了後,她打算在每日清晨讓望春推着沈穗兒幫忙改良過的兩輪車出去賣花。
而遊街走巷賣花得的錢,會提兩成的利加上基本的工錢一起算給周望春。
周望春的工作範圍主要是在西市那片。
西市多酒樓茶樓脂粉鋪子,還離莳花館和松竹閣比較近,那裡多有花娘小倌。
現如今民風開放,青樓女子雖登不得台面,但是也不至于像前幾十年那般被人避如蛇蠍。她們大多愛俏,若是扶疏的花簪在她們發間衣上,也是相襯。
花枝從萬徑山遙遙而來,用手中千秋畫筆之力繪出各色鮮花,于街頭煙火處張羅起扶疏花鋪,自然不是單單為了那幾兩金銀。
再說,花枝也從不差錢。
她想的是走進街頭巷陌,人潮洶湧的地方,好好地體會普通人的市井生活。在鬧市中取靜,撫養花月長大成人。
她筆下畫出的各色鮮花,有的雍容華貴有的清雅脫俗,有的鮮妍可愛……但這些花不單單是為了那些諸侯君王所盛放,也不單單是為了那些文人墨客而幽香。花枝希望她們能夠出現在貧家竈頭的瓦罐裡,苦命人的衣襟發上。
“她願意?她畢竟是一個讀書人……”
雖說如今什麼士農工商三六九等類的思想比男尊女卑思想被兩任女帝祛除的還要幹淨,但終歸還有些影子。
“望春不僅願意,還挺高興的。”
“她和我說她剛好日日讀書悶得難受,朱老夫子還教過她要多與百姓交流,了解民生,走街串巷正合她意。”
花枝笑着搖搖頭,也為這個頗具讀書天賦的小娘子的話感到震驚,尤其想想她當時素白冷然面下的那雙真誠雙眼,更是令人失笑。
實在有些難以想象,那樣一個清冷高潔的小娘子,要怎麼才能做到開口叫賣呢?
不過事實證明,望春做得好極了。
這些都是後話 如今關緊的是先把那些牡丹花給弄出來。
打發走了沈穗兒,花枝拉着花月走到内室,拉開一副畫卷。
千叢萬叢牡丹花似錦,姚黃魏紫争豔,正紅的最雍容,白牡丹高潔不可侵,更有豆綠色、淺粉色嬌嬌俏俏地擠在一起,如绮綠紗窗前剛從甜夢中醒來的豆蔻小女。
花叢深處,樓宇重重,檐角展翅欲飛,檐鈴在微風中搖曳。玉樓金阙、朱梁畫棟,繁華古樸。
“阿姐,這個畫境好大……”
進入畫境後,花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場景,驚訝問道。
原本畫中那些藏在牡丹深處的雕梁畫棟,在畫境中不單單被自動補全搭建,還有了一些沒有出現過的小徑拱門,倒像是一個奢華的園子。
此時花月也忘了正經事,她興奮地跑來跑去,在此處探索穿梭。
花枝笑着看她胡鬧,也不制止,開始挑選起自己需要的牡丹花。
過了好一大會兒,花月才回來。她小臉通紅,額頭上出了些細汗,興奮笑道:“阿姐阿姐,那邊花樹下竟然有一個秋千!再往東有一個極高的假山,假山上還有個滑梯!真的好有意思!”
“你要是喜歡,我就幫你留着,以後多來玩。”
看着花枝平靜溫和的臉,花月興奮的心情略略壓下去了一點,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阿姐,你的畫布上有畫秋千和假山嗎?”
“當然沒有。”花枝搖頭,眼睫低垂,“畫布總共就那麼大一點,怎麼可能畫下這麼大個園子。”
“阿姐的實力又變強了。”
這樣說倒也沒錯,近來花枝筆下的畫境越來越大,還會自動補齊沒有畫到的部分,根據畫中意境衍生出更加完整獨立的小世界。
這次的園子就極大,但是花枝有感覺,如果輸入足夠的靈力,畫境甚至可以衍生出一座小城。
等花月玩得盡興了,花枝也将選好的牡丹花剪下,一筐筐得放在庭院中的遊廊下。
除了這些單枝的牡丹花,牡丹盆栽也是要備好的。尤其那些名貴品種,可以說随便賣出一盆都能抵住小半月的進項。
那位承樂巷的孫夫人,不就曾經在扶疏花鋪裡豪擲百兩白銀,買下了一盆名貴蘭草嗎?
等姐妹兩人把這些牡丹花都運出畫境後,門口的風鈴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花月輕手輕腳地放下手中的“二喬”,接過自家阿姐手裡的竹筐催促:“這些交給我就好,阿姐快去看看是不是有客人來了。”
花枝微微一笑,順着小丫頭推她的力道向前面的鋪子裡走去。
她神魂過于強盛,而身體卻沒有受到滋養,兩相傾軋之下,倒是比常人還要體弱不少。
所幸,阿月是個天生神力的。
讓風鈴響起的并不是什麼客人,而是周望春。
望春從今日起就要搬進扶疏花鋪中,與花家兩位姐妹暫時住在一起。
後院裡東西廂房如今都空閑着,東側院落臨的是沈穗兒家,花月有時候躲懶不愛走正門,總翻牆過去,所以就給望春安排了西側廂房。
她來時行李不算多,除了幾套四季衣裳和寥寥兩三钗環,就是一小箱匣子書籍。
昭文女帝在時曾經帶着工匠研發出了新的紙張,相比于原來造價高昂又薄脆的紙來講,新紙張雪白柔韌還比較便宜,讓天下學子的用紙壓力大大減輕。
雖說當年一并改造的還有印刷技術,但對于周望春來講書籍還是有些昂貴,她箱子裡的書籍都是自己買了紙裁剪裝訂後,借來原版書籍謄抄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