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吃醋了?
沒錯,就是吃醋了。
花月叉腰,仰頭看向自家阿姐。
她早就覺得阿姐這兩天有事瞞着她,為此感到不滿了。
她的阿姐她最了解,看上去一臉聰明相卻是個最單純的,什麼時候會主動隐瞞自己的心事了?
再說以前在千秋畫境的時候,阿姐原本也就待她和子衿親近,後來連子衿都不親近了,隻和她一個人好。
可是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新畫靈一下子讓花月有了威脅感。
花枝對素馨的态度不僅親近,還很信賴。
她看素馨的眼神竟然像同看已經成年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兒的眼神一般?
這個認知讓花月感覺很荒謬。
她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也許她阿姐對于畫靈們并不單單是對于“造物”的态度。
可是她為什麼要壓抑自己——不,或者說,她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呢?
花月不解,但是花月覺得這應該和近些日子花枝的異常有關系。
對于小丫頭心裡千轉百回的想法,花枝并沒有察覺出來。
她噗嗤一笑,揉了揉花月的腦袋:“好了好了,别吃醋了,我們阿月最重要。”
等打發走了氣鼓鼓的小丫頭,花枝又回到了屋子裡,繼續查閱問世書。
一直等天色微白時,她拿起了千秋筆,很迅速地畫了個畫牌。
畫牌上鎖了幾個陣法。
接着,她寫出一張大大的清單拍在燭陰面前。
“燭陰先生,以後你按照這上面寫的修煉,我會監督你的!”
“怎麼突然開始敦促起我修煉了?”燭陰看了看排得滿滿的清單,有些好笑地問。
花枝撐着桌子,俯視他:“你聽我的就好。”
燭陰擡眼,定定地看着她。
漫長的對視中,花枝率先躲開了目光,睫毛微顫,伸手拉住燭陰的衣袖:“燭陰先生,你就聽我的吧。”
燭陰看着花枝蔥白細膩的指尖,手指蜷縮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他身上魂力暗中流轉,壓下蠢蠢欲動的邪祟:“量力而為。”
“當然。”花枝得意一笑,目光狡黠,哪裡還有剛才小心翼翼的樣子。
她就知道燭陰先生看不得她這般模樣,果然吧。
*
離端午一日一日近了,天氣漸熱,沈穗兒搗鼓起了花月心心念念的冰雪冷元子。
但是比起冰雪冷元子,最近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女子科舉就快開始了。
沈穗兒端着新下的西瓜到後院的時候,正好看見蘭鶴和周望春兩個人頭頂頭坐葡萄架子下。
“你的經文記誦很紮實,隻是分析還差了點。”
“我不擅長這些。”蘭鶴皺着眉毛,明顯有些苦惱,“要是所有東西都像算學一樣清楚明了就好了。”
她從小就對算學很感興趣,也常常跟着在靈台為官的世交叔伯研究天文曆法,卻在經書上沒有天賦。
蘭家以經書傳家,為此,蘭鶴常常被父親盯着搖頭歎息。
父親總是說,她在詩詞經文上過于死闆,不懂變通。
可是靈台的大人們都說我舉一反三一觸即通呢。
當時的小蘭鶴不太服氣,心裡如是想着。
“那你倒适合去工部為官。”
兩個半圓的西瓜插着勺子,被遞到望春和蘭鶴面前。
沈穗兒笑吟吟地坐到她們身邊,變戲法般地又取出了一份冰雪冷元子。
這冰雪冷元子過于冰涼,馬上就要去舉行科舉的兩位隻能吃些瓜果。
不過瓜果也很好。
盡管五月的葡萄藤已經生滿了綠葉,大部分的日光被攔了下來,但空氣中依然有些燥熱。
蘭鶴額間早就出現了細細的汗珠,她學着沈穗兒的模樣,把最中心的瓜瓤挖下,一口送到口中。
好甜!端莊優雅的大小姐露出了一個滿足的表情。
她原先吃西瓜都是虞兒切好放到盤子裡的,哪裡直接抱着半個西瓜直接吃過?
解了暑氣,她才挖着瓜瓤,笑着接話:“我就是這般打算的。”
根據昭文帝更改的新官制,科舉上岸後的學子們要麼先到各處官衙打打下手,要麼就到各縣城之中,在當地縣丞的指派下從一村一鎮做起。
對于蘭鶴來講,那些重詩書禮教的她不擅長,治理一方又怕擔當不起,去靈台或者工部才是心之所願。
靈台那邊是她去慣的地方,天文曆法她很感興趣,而工部曾經在昭文帝的帶領下做出了許多利民利國的改革,也是她心之所向。
“我希望未來能為百姓的吃穿住行帶來更多的便利。”
晴光正好,一片綠蔭中,蘭鶴仔仔細細地刮着瓜皮,淺笑着說道。
雖然她一如往日那般矜持溫柔,可誰都能看得出她眼中的憧憬。
周望春仰着頭,看着院牆外高高飛起的風筝,風帶過來虞兒和花月笑鬧的聲音。
女帝所期盼的良才,也許就是像蘭鶴這樣的人。
她們不需要多完美,也不需要多有能力。
她們隻要學會一件事就好。
那就是把目光投到每一個百姓身上。
蒼生很大,但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