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鳴聲和着風吹竹葉聲透過新換的銀紅窗紗，花枝沒點燈，斜斜倚在床榻上，借着月色翻閱手上的問世書。

她想要留下燭陰先生，就得先弄清楚如今的情況。

這問世書是她跟滌邪堂要的，與小藍鵲的一個級别。

“阿姐，你睡了嗎？”

花月見房中沒亮燈，就敲了敲門，小聲問道。

“還沒，怎麼了。”

“有人找你。”

披上一件外衫，花枝打開門，拉過花月小手：“是客人嗎？怎麼現在過來。”

“不是，像是千秋畫境裡的姐姐，但我不太熟悉。”

大多數畫靈花枝都挺了解的，但是這個姐姐她是真的不認識。

不過身上的氣息是畫靈沒錯。

花枝了然，提着燈從側門出去，準确地看向來訪者的身影。

“母親。”素馨摘下了帷帽，看向花枝，“好久不見。”

好像！

花月看看花枝又看看素馨，目光驚歎。

“進來喝杯茶吧。”

“好，煩擾了。”

花廳裡一連擺了好幾盆茉莉花，又香又暖。

花月主動當起了小茶童，把一壺泡了茉莉花瓣的熱水放到幾人面前，乖巧又好奇地看來看去。

“這是母親近幾年創造的妹妹？”

“不算是。”花枝搖搖頭，“阿月如今百歲有餘。”

“那就是我剛沉睡不久的時候。”素馨抿唇一笑，“難怪我沒見過。”

畫靈的壽命不過兩三百年，素馨是花枝最早創造的一個畫靈，按理說到現在壽命早就到了盡頭。

隻是素馨比較特殊，被創造的時候分了花枝的精血，本體所用的紙墨又是難得的靈物。

後來察覺壽命有盡之時，她就早早借由靈物之便，通過沉睡來延長生命。

當年與素馨親近的弟弟妹妹們，已經離開得差不多了。

“阿月和子衿一般大？”

“你認識子衿？”花枝放下手裡的杯子，擡眼問道。

“子衿現在和我住在一起。”

果然，她這個弟弟身上有問題。

注意到花枝微弱的情緒波動，素馨講了講當初遇到子衿時候的經過。

千秋畫境碎的時候她正沉睡，醒來的時候就到了北疆。

她在北疆結識了陸家姐弟二人，後來陸青蘋在一年被調回洛京，素馨則跟着陸鳴在前段時間回來。

子衿是在回來路上遇到的。

“子衿是我創造的最像人類的一個畫靈。”花枝垂眼掩下眸中的異樣，“也是我創造的最後一個畫靈。”

就是在創造了子衿之後，花枝意識到了自己當年為了派遣寂寞擅自創造生命的行為有多荒唐。

子衿和其他畫靈不同，其他的畫靈從一出生就是完全體，隻有他是從嬰兒開始被一點點養起來的。

花枝把一切能教的都教給他，他也确實長成了很好的模樣。

聰慧、博學、知禮、善良。

直到百年前，十幾歲的子衿被她想辦法跟着滌邪堂的那一批試煉者塞了出去。

再回來的時候，子衿就有些變化。

“他像人類了很多。”花枝說道，“他的一些想法，連我都沒辦法理解。”

但在一段時間的觀察後，她察覺到少年還是像以前那樣乖巧聽話，就沒有深入探索下去。

當時她和花月說起此事，花月還笑她：“阿姐理解不了他才正常，人類比妖族還要複雜，阿姐也就隻能看得穿那些腦子一根筋的畫靈們了。”

“我覺得子衿有一些奇怪，但是沒有證據。”

“怎麼說？”

“直覺吧。”素馨提醒道，“母親不要掉以輕心。”

她看不出來子衿哪裡奇怪，但是總是有種違和感。

至少，素馨覺得子衿肯定不是像外表表現出來的一般羸弱單純。

“夜色深了，我們得回去了。”

花枝提燈将素馨和陸青蘋送的門口，向陸青蘋笑道：“素馨就麻煩你了。”

她觀這女子穿戴皆是不菲，也沒提錢的事情：“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事情，可以随時來找我。”

“好。”

這是陸青蘋今夜說的第一個字。

她全程安安靜靜地待在素馨身邊，倒真的像一個盡職盡責的護衛。

“素素也是。”花枝淺笑。

在她看來，保護親手創造的畫靈是她的責任。

等到素馨和陸青蘋越走越遠，花枝才引着花月回到了院子裡。

“素馨姐姐的臉是阿姐按照自己畫的？”花月冷不丁地問道。

花枝點點頭，當時她剛開始創造畫靈，也沒個參考，怕畫出來的不好看，就用了自己的臉。

“她和我哪個重要？”小丫頭又突然問。

“？”

眨眨眼，花枝奇怪地看向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