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掌櫃惱怒,不滿地看着景楓,“你這人看着搖個扇子風度翩翩,怎地這般碎嘴?”
碎嘴?天,這樣絲毫不優雅的形容詞怎麼能安在我身上?
景楓傷心的連扇子都不搖了,可憐巴巴地揪着長夢衣角求安慰。
大人們都不靠譜,六寶靠譜!
唐六寶深吸一口氣,大力拍着胸脯保證:“放心!我一定把這帶到姐姐情郎那裡!”
“都說了不是情郎,你這孩子——”掌櫃後仰,心有餘悸地看着極為大力拍着胸膛的模樣,“你這孩子輕一點,不疼嗎?”
唐六寶笑出一行白牙:“不疼的。我們打算先從送糧食的老嚴頭調查起,姐姐曉得他在哪裡嗎?”
“他家城南附近,那裡有家賣魚湯面的,拐進去再在第一個路口左拐,就是他家了。”掌櫃一拍手,忽得又說道,“他家門口有許多小盆的鮮花——那老滑頭,從哪裡弄來的?我以前都沒發現。”
“總之你們去吧,到了一看就知道,我不送了。”掌櫃一扭身,又癱倒了自己的椅子上,沖他們擺擺手,假寐起來。
難得啊難得,掌櫃心裡想着。
難得如今還能見到外界的人,也不曉得現在外面如何了。
花枝一行很快就按着掌櫃的指引找到了那家魚湯面。
一大撥人數數竟然有十個,各說各的話,難免有一點吵吵鬧鬧的。
花月看着這魚湯面直流口水,毫不猶豫地向沈穗兒提出訴求:“師傅,我要吃魚湯面!”
小孩子就是胃口好,在這種環境下還想吃魚湯面。
花枝不理解,她半掩着口鼻,試圖擋住空氣中一直彌漫着的淡淡腥臭味兒。
魚嘴裡嘛,腥臭都是自然的。
唐六寶向花月伸出贊賞的大拇指:“你竟然還想吃魚,要我從這裡出去一年都不想碰魚。”
沈穗兒從進來就一直有點失神,看到花月叫她才忽而回神,笑着點點頭。
“在想什麼?”花枝有胳膊肘碰了碰她,長夢也早就發現了她的異常,隔着好幾個人擔心地望了過來。
其實她沒想什麼,沈穗兒撓頭,不好意思:“我從進來就在想魚舌能用來做哪些菜品——剛剛說到魚湯面,我就想這裡的魚肯定新鮮。”
“阿姐,你說的魚舌不會是這個吧?”公孫義不可置信地跺了跺腳,看向猩紅潮濕柔軟的地面。
滌邪堂的幾個少年互相對視了一眼,做了個決定——最近這幾天,就不要去沈家食肆蹭飯了!
按照掌櫃說的方向走了一段,他們在看到老嚴頭的家門口時,就明白了為何會說一看到就能認出來。
不同于白骨城其他人家的那種慘白枯敗之景,老嚴頭門前擺滿了盆盆鮮花。
——要是這鮮花不是用紙紮的就好了。
景楓咽了咽口水,顫着嗓子指着門口:“掌櫃不是說是鮮花嗎?”
“看來掌櫃的也許久沒來老嚴頭頭家了。”花子洛猜測道。
興許她上次到這裡來還是被影響着,看不清楚。
老嚴頭門沒鎖嚴,公孫義不過試探地敲了敲門,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老嚴頭家門口被紙花裝飾的花花綠綠,家中卻陰沉沉的,隻餘微弱天光從一塊小小的明瓦裡透過來。
公孫義提聲問道:“有人嗎——媽呀!”
高馬尾的少年郎被吓得往後一跳,隻見院裡一個陰暗角落處,有個黑影緩緩站了起來。
習武者多好的眼力,竟沒看清那裡還坐着一個老人。
老嚴頭背着手走過來,腰身佝偻,橫滿皺紋的臉陰沉沉的:“你們來幹嘛?”
唐六寶沒見過這般老的人,渾身都吓得一哆嗦,卻仍然勇敢地走了過去:“我們來賣糧食……”
“買糧食?賣糧食去六陳鋪子裡。”他又往前走幾步,恰好明瓦上漏進來的光罩在他身上,這才看出他老得已經滿嘴牙齒都掉幹淨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是絡娘……六陳鋪子的那個掌櫃的跟你們說起的我?”
“我們說想做筆大生意,她鋪子裡糧食不夠,我們就要了您家中地址。”唐六寶怕給掌櫃的惹麻煩,沒說出全部實情。
也不知道老嚴頭信沒信,他咧嘴啞着嗓子笑了起來,老眼混濁地盯着這群年輕人:“你們要買糧食的話,就跟我過來。”
他說完,就向院子外走去。
“糧食不在家裡嗎?”公孫義問。
“不在,放家裡就發黴喽。”
老嚴頭走的慢,其他人也隻能在後面緩緩跟着。
景楓總覺得這老嚴頭有古怪,他扯着長夢袖子晃晃,意思是怕這老頭把他們引到奇怪的地方。
長夢安撫地笑笑,指了指花枝,意思就是有花前輩在呢,不要害怕。
出門時長夢又瞥了眼門邊的紙花,忽然就看到老嚴頭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轉過來看了她一眼,蒼老的眸中全是惡意:“我這花開得怎麼樣?”
“自是極好的。”長夢勉強笑笑,溫柔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