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上下打量了我好多遍,把我看得面紅耳赤,這才搖頭擺尾地下去了。他嘴裡歎道:“真不知道吳情看上了你哪裡?怎麼看都是一隻其蠢無比的傻鳥啊。”
我氣結,不過懶得搭理他,于是沒有吭聲。
就這樣,晃蕩到了十月十四。
傍晚,三個人都如臨大敵,滿面嚴肅。
我知道,子時就是鬼城城門大開的時刻了。
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緊張的?畢竟,緊張也沒有任何用處。該來的,它總是會來的呀。
我被這股緊張的空氣弄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現出了原形,窩在吳情屋裡那張碩大的太師椅上。
這張太師椅實在是舒服得很,我身子一晃,它也跟着一前一後地搖晃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正玩得不亦樂乎,就聽顧淵說:“吳情,你能不能管管那隻大傻鳥?咯吱咯吱的,聽得我都煩了。”
我剛想反駁,接到吳情掃過來的冷漠視線,于是立刻閉了嘴。
我從吳情冰冷無情的目光裡,同樣看到了煩躁。
好吧,我安靜。
我不動了,看着羅文君。
羅文君神色緊張,眉頭緊皺,“确定鬼城的城門就是這家客棧?”
顧淵點頭,“錯不了。”
原來,住在這家客棧不是毫無道理的。
不知為何,我也忍不住緊張起來,心下暗暗唾棄自己。有什麼好緊張的?鬼又不是蠍子。
再說了,九子山上的鬼也不少,你不是見了那麼多年嗎?怎麼現在緊張起來了?可是,九子山上的鬼畢竟是善良的好鬼。誰知道,鬼城裡的鬼是好鬼還是惡鬼?
看一眼月亮,月亮已經移向了正中。馬上就是子時了。
我正想問問,鬼城的城門會開在哪裡,就聽吳情輕輕地道了一聲:“來了。”
我順着吳情的目光望過去,就見西牆上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鐵門。鐵門上方還挂着個銅匾,匾上寫着兩個字:鬼城。
鐵門左右貼着一副對聯。上聯是:陽世盡從忙裡過。下聯是:冥都隻在靜中閑。
讀完,我竟覺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倒也不如何害怕了。
思索間,已經有一群大鬼小鬼從城門裡湧出來了。長相倒跟凡人差不太多,隻是面皮慘白而已,穿着也跟活人區别不大。
很快,我發現有長得醜的了。有的人脖子耷拉着,有的人舌頭垂到胸前。
其中有一個走着走着,腦袋就掉下來了,然後蹲在地上,摸來摸去。運氣不好,還被别的鬼踩上兩腳。好容易找到了,發現眼珠又不知道哪裡去了。
我有些同情他,想要幫他找找,但又有些害怕。
總之,這些鬼的樣子跟他們死亡時的狀态有關。若是正常死亡,面容就不會太猙獰。若是死時凄慘,多半做了鬼也是個醜鬼。
因而,在看到那些長相奇醜無比的鬼時,我心裡便帶了幾分同情。
快看,這個應該是個淹死鬼。他全身濕漉漉的,身上還有幾根水草,插在腦袋頂上。
還有那個,估計是傷到腦袋,流血過多而死。後腦勺上有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還有血在汩汩而出。
好可憐。
衆鬼毫不在意我們四個,從我們身邊飛快走過,走出房門,走出客棧,走去大街。然後分散開來,像四散的花朵一樣,湧向四面八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城門裡湧出來的鬼漸漸少了。
吳情站起身,道:“走。”
于是,顧淵和羅文君就跟在吳情身後,大步進了鬼城。
我也隻好挪動屁股,從太師椅上跳下來,化成人形,擡腳往城門裡走。
路過一個隻有三尺高的小鬼的時候,我心裡升起一陣酸楚。
怎麼這麼小就死了?真可憐。
于是,我伸出手,摸了摸那小孩兒的腦袋。
誰知,面容沉靜的小孩兒忽然間發了怒。他的五官變得猙獰起來,尤其是猩紅的嘴巴,張開之後竟然幾乎将整張臉都占據了,牙齒又尖又白,像兇猛的老虎。舌頭又長又紅,像蛇信子。
幸好我反應奇快,及時收回了手,否則,很可能被他咬去一隻手。如果沒了手,我以後可怎麼飛啊?
想到這裡,我心中一陣後怕。
羅文君走在最後,看到我如此這般,長歎口氣,道:“也許不該讓你進來。”
這是明目張膽地嫌棄我的意思了。
我趕緊解釋清楚,說:“那小孩兒看着挺溫順的,誰知道脾氣那麼不好?”
吳情聽到我們的對話,罕見地說了一句。“到了鬼城,别亂說話别亂動。”
顧淵笑嘻嘻接口,“不錯。這地方陰森可怖,可跟人間不同。”
說話間,已經進了鬼城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