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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殊途難同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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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那隻明明是蛟,卻如蛇精一樣的男子偏偏纏上了她。

逝霄口口聲聲說是報恩,可結果呢,他趁她教他術法時故意抱她的腰,趁她為他縫衣時握上她的手,趁她伏案小憩時偷親她的臉頰。

這哪是報恩,這明明就是占盡了她的便宜。可她面上惱,平靜的心卻早已泛起漸大的漣漪。

映生不明白這種感情,她總以為她對逝霄的憐愛源自她一手将他“撫養”長大,在長達五百年的歲月裡已在他身上傾注下無法割舍的心血,才能這般任由他胡作非為。

直到他幾次三番破壞連羽對她的示好,最後告訴她他喜歡她時,她才如夢初醒,原來她不惱他,是因為她也喜歡他。

縱使連羽溫潤如玉,可畢竟他是蓬萊的小神君,無法時時刻刻伴其身旁。

但逝霄不一樣,他們日日朝夕相處,她悉心關照了他百年,他亦聽了她神神叨叨的傾訴百年,他們對彼此的喜樂了如指掌,又在潛移默化中成為了對方希望的模樣。

而後她是他,他亦是她,他們早就不分彼此。

這樣看來,她會喜歡上那個同她一樣不分種族貴賤,能和島上所有生靈愉快玩到一起的他,自也是在情理之中。

确定下心意後,映生似乎變得焦慮了。她開始時常念叨要他好好修習功法,或向他身上添加隐蔽靈息的術法。

那時他不解,還總笑她:“仙界就這麼容不得妖嗎?若被人發現我大不了受些責罰便是,你至于這麼惴惴不安?”

“受些責罰?”映生想到什麼,眉頭皺得更緊,“豈止是責罰,你會沒命的。不行,你别玩了,今天得再多修習兩個時辰。”

“哦,原來你是害怕失去我。”逝霄一邊耐心喂着白兔,一邊沒心沒肺地笑着,“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撿來的,死就死了。”

白兔吃着酸溜溜的蘿蔔煩躁得很,趕緊掙脫他的雙手撒腿跑開。他這才站起身來面對她:“阿生,要是我死了,你會想念我嗎?”

映生少見的面色一沉:“瞎說什麼,我已護了你五百年,自會護好你更多的百年千年,不會讓你有事。”

“算了,我去練功。”他甩甩袖子,是氣定神閑的潇灑,“我才不想死了後讓連羽撿漏得到你。”

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并非如此。

他怎能讓阿生擋在他前面保護他?他得趕緊練功,有朝一日,他也要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以後的千年萬年,該由他來保護阿生才對。

“不會。”映生在他背後糯糯自言自語,“我的餘生是你,來生也是你。”

“什麼?”逝霄以為自己聽錯了,心中不免一驚。

“天風海的窮尾嶼上有一塊三生石,有情人會在去往輪回前,于三生石上刻下與愛人的姓名,祈求下輩子下下輩子仍能與愛人相伴到老。”

映生似是聽逝霄所說想到了未知的以後,便想獲得他的安心:“阿霄,你願意和我刻下三世契約嗎?”

他看她目光灼灼,忍不住握起她手:“我當然願意。可你呢,你願意在我這麼個不起眼的小蛟妖身上搭上自己三世?”

映生見他身上連她的神力都逐漸難掩的神暈,下定決心要為護住這位真神之子周全拼上自己的命。她不應答他,隻笑說:“那明日一早我們便去窮尾。”

後來,他們在三生石上最不醒目的角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立下長長久久的誓言,接着,交給了彼此最珍視的定情之禮。

一個是護命的肋骨,一個,則是帶着封印之力的鵲骨琥珀石。

逝霄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映生手裡,卻不知,映生早準備好了為他赴死:

“這顆琥珀石亦封存了我的一縷鵲神仙元,若有一日我遭遇不測……仙元在,我便在。”

逝霄不解:“你在瞎說什麼,你是神,你怎麼會死?”

“笨蛋小蛟,神當然也會死。”映生思索片刻,笑着與他道來,“為天地萬物死,為不破不立死。”

……

“阿生!!!——”無拂沐浴在耀眼的神光之中,身上的金絲早已被那灼熱的光芒融化,可他全然不知,隻踉跄來到崖邊欲随那名躍下高崖的女子一同而去。

也是在這時,那片鵲神仙元停在了他的眼前。

“阿霄。”她的聲音穿越百年而來,與方才湧入他腦海中的記憶相差無異,“你是真神之子,守護天下蒼生是你的使命。如今你已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答應我,就算沒有我,請你也一定要為了大家好好活下去。”

無拂咬緊牙關咽下眼淚,顫抖着伸手将那枚仙元收入手心。而後,他凝起意念中強大的神力,一下就将天帝與神母娘娘保護下的雲徊抛起到數千尺高空又重重摔下,直将他摔在了無妄台上。

“你和連羽比,可差得遠了。”無拂眼看雲徊還想掙紮,便強加了一道金色掌印蓋于其身,接着又喚兩條帶着束靈訣的魔龍将天帝與神母娘娘纏繞懸浮在無妄台的上空,讓他們于最近距離親眼目睹無妄台正因雲徊升起障目的黑煙。

“這……是……是魔神!……”衆仙被他淩駕天帝的神力吓得瑟瑟發抖,心中直呼魔怎能成神?!魔怎可以成神?!!

翊聖真君無法容忍仙界發生這樣的變故。他立馬喚出長戟朝無拂襲來,可惜人還沒靠近,手中長戟已經被無拂輕輕的一瞥斷成了兩截。

接着無拂使出昔日映生教他的萬靈催生術,在一番金木水火土的攻勢之下,翊聖真君竟再難像從前一樣從容應對,很快倒地不起。

“萬物生?!……”連羽看無拂使的是映生獨有的術法,驚得都快忘了自己剛剛差點入魔。

他心中那份不受控的惡念在阿堯跳崖後就已消失殆盡,如今見無拂為他撐腰,冰封的心也漸漸融化回暖。因對他失了過往的嫌隙,他便直接問他:“你竟擁有了前世的記憶?”

“嗯。”他淡淡回複,這記憶如今對他來說已成為甜蜜的利刃,他甯可記不得,也不願在徹底失去映生後才想起曾經與她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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