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連羽叙舊，他先行帶恨看向翊聖真君，笑言：“真君，您可還記得您曾說過的話？”

翊聖真君的骨骼經脈均受了重創，正躺在地上久久無法動彈，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無拂便不等他開口自行解答：“您說過，隻有赢的人才有資格論對錯。如今看來，是我赢了。”

他掠過地上人，緩步往那正被黑霧包裹的無妄台走去。衆仙忌憚，但見戰神都不敵他，也隻能自覺讓出一條路來由着他向台上三人逐一清算。

“無妄台從不錯判任何一個人，雲徊，這便是你結的果。”無拂的魔爪強行掰起已經千瘡百孔的天帝小兒子，一邊也提醒空中二人，“神母娘娘，您現在還堅持咬定水域中所現是我的胡編亂造嗎？

還是您想說，是我用神力操縱了無妄台？”

“你到底想怎麼樣？”神母娘娘哭哭啼啼，“如今你成了魔神，這裡已經沒人是你的對手。你想殺我就殺吧，但我隻求你能放過徊兒，都是我害的他，罪全在我！”

“放了他？”無拂陰冷一笑，“他手上沾了那麼多人的鮮血，如今阿生也死了，你還要我放了他？你不如先問問連羽願不願意放過他。”

“羽兒！羽兒！你快幫你弟弟求求情，你知道的，徊兒都是被煞劫所害，他是無辜的！”

神母娘娘胡言亂語的“無辜”二字戳中了無拂暴怒之點，他一揮手，便有一道驚雷狠狠砸落至她身，直叫她瞬間偃旗息鼓。

“逝霄……”連羽站在無拂身側，聽母後央求他，也隻能閉着眼長歎一口氣。

“你仍要為他們求情？早知道你這樣，剛剛還不如讓你入了魔。”無拂輕嗤。

連羽含淚：“母後殺害胞姐搶奪神位，雲徊又身負殺伐不配成神，若你能網開一面留下他們性命，便将他二人仙根剔除，罰他們永世隻能為人。若你不願，我也不強求。”

他再恨，他們也是他的親人，他能幫到這裡，也隻能幫到這裡。

無拂尚在思索利害，沒想到神母娘娘仍是不服輸。

“羽兒……你怎舍得這樣對我和你的弟弟……”神母娘娘一聽說他欲剔其仙根，縱使身受重傷也要強撐着喊被另一條魔龍纏身的玄清，“帝君，你倒是說句話啊！……”

玄清心緒紛雜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沉默良久，直到聽神母娘娘喊他，才終于清醒哀歎：“就照羽兒說的做吧。”

“玄清！你說什麼？！”龍中女子一下忘了身上的傷痛強烈掙紮起來，接着玉簪金钗掉了一地，灰黑的長發淩亂散落，完全失了高高在上的女神模樣，“你果真從未愛過我，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隻愛她一人！”

“妤兒，你想錯了。與我夫妻千年的是你而非素音，我若不愛你，又怎會讓你得償所願代替你的姐姐成為我的妻。”

玄清見無拂已成魔神，似也沒了再與他鬥下去的心思，幹脆認下所有過錯：“徊兒變成如今這樣并非你一人之過。當初我因妒殺了崖幽，這報應落在徊兒身上成了他的煞劫，終躲不過有朝一日徊兒會被崖幽的兒子所殺。”

“我曾想過各種辦法幫徊兒躲過此劫：不教他功法，不讓他出門，甚至把他趕去凡間渡劫，将他在三界中存在的痕迹完全抹去……可我也知這就是徊兒的命，根本沒法改變。”

“父君……您……”雲徊支離破碎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臉上依稀可見震驚，“您疏離我……并非是因為厭惡我？……”

“徊兒！你父君都不想我們活了，你還聽他說這些！”神母娘娘還在歇斯底裡，無拂嫌她聒噪，直接給她下了禁言術。這下，她在魔龍中徹底陷入了癫狂。

玄清垂眸：“你和羽兒一樣，都是我的好兒子。”

“天命……哈哈，原來這都是命。”雲徊無助笑笑，知自己再無依靠亦再無出頭之日，隻得目光蒼涼地掠過一衆人，“母後，哥，還有師父……對不起。”

說完，他蜷起強大的法力掏出胸中魔丹，在神母娘娘急促的吚吚嗚嗚聲中，親手将魔丹徹底粉碎。

“徊兒！！——”

“雲徊！”

玄清和連羽來不及阻止，雲徊殘破的身軀已在無妄台上漸漸消散。

無拂絲毫不為他感到憐惜，甚至厭惡他選擇死了一了百了，直到最後都沒向真正無辜的百姓表達一句歉意。

他有氣無處使，蓦地收回魔龍讓空中二人狠狠墜落在地。接着，任由神母娘娘瘋了一般朝飛散的金光撲身而去。

那瘋癫女子一路又跑又跳揮舞着雙手，可越揮舞，那星光便越離她遠去。突然她似看到了什麼，一下又撲到地上将莫名物體塞入自己嘴裡，再下一瞬，她竟從無妄台上躍下，徑直跌入了萬丈深淵。

“噬心丹！娘娘吃了噬心丹！”一旁的天兵驚慌提醒，“那是不久前掉落在無妄台上的噬心丹！”

玄清看着窮尾嶼恢複平靜，心裡也跟着一同落寞下來：“我在仙界待了萬年，猶如閉門造車，固步自封，未曾想過天命真能被改……”

無拂走近兩步，打斷他的自我反省：“别以為到這就結束了，我并非不殺你，隻是你仍為三界之神，我既答應阿生守護三界，便隻能暫且留下你的性命。

之後，你要好好彌補雲徊犯下的罪，祭奠無辜亡靈，大赦天下妖族，還有——撤回你那該死的天規。”

玄清默然，無拂權當他應下。

天劫已化解，衆神仙心中巨石落地，看這場鬧劇已接近尾聲，便紛紛帶傷離去。可嶼上仍有二人心中煩悶難散，甚至為誰先邁出離開窮尾的第一步拉扯起來：

“要不是你連心魔都控不住，阿生怎會自盡！”無拂開始找連羽秋後算賬。

“你都有海龍珠給你的萬年修為了，怎麼連我父君的金絲纏都對付不了？！”連羽不想和他論是非了，“你根本護不住阿生，她的這一世，我一定會比你先找到她！”

“呵。”無拂冷笑，“那你就試試看。這一次，我願意與你公平競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