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的士兵越多,雲徊就越強大,而雲徊越強大,他便不得已殺得更多。他似陷入了無解的死循環,若要破解這團不死之身,唯有消除将士的心魔,而非以殺伐滅之。
可此事隻有引渡人能做,魏甯卻早就不是阿堯了;若将連羽喚來,保不住魏府會陷入到危險中;上生星君因逆天換命折損仙元嚴重,仍在閉關未出。
一籌莫展,他隻能暫時以退為進,化一道法力加持的光牆于身前,強行将那些揮着劍矛的士兵阻攔在牆外。
“陛下,昨夜是定國公設計誣告魏大人,他怎莫名反死在了大殿之中?”逝霄問身後的賀明。
“他是自盡的。”賀明對此深深歎息,“當初我留下他就是認他鐵骨铮铮,今日會有此結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真心降服,幾十年來也在不斷重新豐滿自己的羽翼。雖在立場上有二心,但他确實是對百姓心存仁慈的好官。”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怨念與不甘成了秦越卷土重來的養料,也讓他成為了秦越的殺人兇器。”賀明自曾經與謝渝舟成為好友來,對這些事早已見怪不怪,此刻雖焦愁但仍未亂了分寸,
“桂家和天罡衛本就是秦越的部下,秦越的再次出現輕而易舉就靠念力催化了他們的心魔,讓國公陷入到我要廢後廢太子抄桂家滿門的求證之中。
于是他設計陷害魏卿步步為營,憑着我欠阿堯仙子一個人情挾魏家逼迫我退位給懷霖。今早争論之中,心魔操控他持刀而來,是魏卿替我擋下了那一刀。而後他突然清醒,在失控之下将刀刺向了自己。”
逝霄疑惑:“定國公怎知小甯就是救過麗妃娘娘的阿堯仙子?”
“是李通。”燈中豔紅的鬼火一閃一閃,“這是教坊司的花妖告訴我的。李大人在太子歸京那日認出了仙子,馬上将此秘聞傳予了桂大人,桂大人卻怕節外生枝,遂令花妖裝作入魔的樣子将他殺人滅口了。”
“原是如此。”一個疑問消除,又有新的疑問産生。逝霄又問:“定國公既知道魏家對陛下的重要,那陛下賜下婚約不就是對太子的肯定嗎,他還不滿意什麼?”
“因為他也同時知道了那婚約是假的。”賀明幹脆對逝霄坦白,“懷霖歸京那日帶來的戰俘沾染了魔氣,有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挑撥國公府與朝廷的關系,我就是有心扶持懷霖也無力在衆多彈劾之聲中護下他。
以三個月的婚期作為緩沖,本是希望離京數載的懷霖能夠重新赢得威望,屆時我再以甯甯的身份不便婚配為由取消婚約即可。可偏偏每一步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竟會知道了甯甯和你之間的關系。”
這麼聽來,一環扣一環的緣由還真是因他和魏甯而起。
逝霄看向浮于空中的雲徊,他因吸食了衆多心魔不斷向外釋放着強大的念力,催化士兵們懷着複國之心拼死摧毀昊國。
但他們如此年輕,他們不曾做過萬國的子民,他們本應就是昊國的士兵,又何來的複國之心?
那根本不是心魔,明明都是元妤的神元強加給他們的妄念罷了!
魏甯似也正想到此,她不顧負傷的父親阻攔匆匆跑來,快速念訣指天,憑玉戒之力化雲為雨,向法牆之外的廣場上降下瓢潑大雨。
“萬物生水?”逝霄詫異,卻見那團巨大的魔物真被雨水沖刷得分散。
“不,是上善若水。”魏甯鉚足了勁降下雨水,“我猜,若惡念是那個壞東西強加給大家的,就得用最純最善的水将它沖刷幹淨。”
随着雨勢增大,地面上的血污漸漸融進雨水中流淌開去,空中的魔氣再難融為一體,失去了進攻指令的魔軍們徘徊在原地接受着雨水的洗禮。
逝霄得空收起屏障,摘下腰間金剛鈴搖起鈴聲淋雨向前。
很快,清脆的鈴聲擊潰了剩下幸存者的心理防線,衆人痛苦嘯叫,明明是惡念的抽離,卻仿佛靈魂與□□剝離般撕心裂肺。而被驅散的怨氣無法被身形散亂的雲徊吸收,最終也隻是飄飄悠悠被暴雨一并帶走。
等見逝霄将所有走火入魔的士兵收服完畢,魏甯才松了口氣停下施法。
卻是在那電光石火間,重聚成形的雲徊持一柄魔劍直搗魏甯而去,逝霄來不及反應,魏甯光記得不敢置信地睜大眼,隻見一抹突然出現的澄黃身影擋在了魏甯跟前,替她實實地承下了這足夠搗毀五髒六腑的一劍。
“懷霖!——”
“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驚呼在同一時刻響起,緊跟着一記沉悶的落地聲,鮮衣怒馬的少年重重倒在了地上,倒在了污垢不堪的雨水中,也倒在了,這輩子最愛的女孩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