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最後一抹光亮落下,神殿的光系魔法石亮起,在殿外站着等候已久的諾森見到大門重新敞開,随着人的走出心也落到實處。
“殿下。”
安潔手中的頭紗早已不知扔到了何處,錯過他的步伐有些淩亂。
諾森再感受不出她流露的溫和氣息,沉靜的樣子像是砌上冰牆,令人畏近劃上一條橫溝。
隻是和殿主獨處了一段時間,聖女又成了這樣。
諾森無法生出埋怨殿主的想法,這才是正常的,所有人都認為聖女該變回從前的樣子,細微的差别讓他們覺得聖潔被不潔者污染,神會感到不悅。
諾森卻不想看她變回那樣,囚于白塔與魔法重犯關在一處可有可無的存在感。
他們來到了栽滿白色玫瑰的庭院,前面的人停在了花田。
好一會兒,不知是不是純白的玫瑰觸動了她哪一條混亂的神經,安潔踢開腳上的鞋走了進去。
尖銳的刺劃破皮膚,呈現錯落的血痕,安潔不管不顧,疼痛似乎能将她壓抑的情緒化解,腳踩中一支玫瑰将其壓彎,刺深入皮肉,一時竟難以撥開。
“殿下!”
驚呼聲中她的手腕被人拉住,阻止了她繼續深入的自虐行為。
安潔身上散發白光,絲絲縷縷彌散入她所站之處,糟蹋了的花團恢複原樣,白玫瑰盛開。
諾森的話梗在喉間,精純的聖力甚至連他的凍傷也不再發疼,但這般劇烈的消耗聖力隻有在發動遠距離的治愈法術才會出現。
轉移自身聖力的全治愈高階魔法,聖女要治愈誰?
他緩慢的松開手道:“殿下不該再使用魔法,您今天用大治愈術治療了千名傷員。”
“你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知道。”諾森垂下眼簾規矩的不去看她裸露在泥土上的雪白。
“你要把這件事告訴安格羅西,現在是在警告我?”
他向自己效忠的對象報告才是對的,他身為羽翼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保護她不受傷害也是因為殿主的命令,答案顯而易見。
可是,他忍不住辯駁。
“我隻是擔心……擔心您,殿下。”他聲音幹澀,單膝跪在地面。
久久不得回應,玫瑰發出“沙沙”的響動,比香氣先到來的是滿是血污的腳進入他的視線。
恢複高級後安潔大肆揮霍聖力,甚至那幾乎不可能起作用的遠距離魔法都使出。
她又使出了治愈術,對象是另一個人,暖洋洋的力量撫平了諾森修養多日也沒能養好的凍傷。
安潔看着這位總是做低姿态,從心底尊敬自己的年輕羽翼,蒼白的唇瓣微啟:“為什麼要和艾力克打架?他是第三羽翼凍結魔法特殊到普通神官無法治愈。”
“他打算冒犯你。”諾森回答。
提及落敗他并沒有因為差人一等而惱怒,自卑,反而表現的很平淡,這出現在少年人身上很少見。
“打算冒犯。”安潔秀眉微蹙,“就因為這個原因?”
“這絕對不可以,您是神殿至高無上的聖女不能被任何人輕視。”
他偏向責任感的話,讓安潔正視面前這名棕色卷發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
太過正直,整個神殿恐怕隻有他會這麼想。
除了那些表面的身份,安格羅西沒有給予她權利,沒有樹立她的威嚴,對他們而言,她隻是一個容納聖力的工具。
無論艾力克想做什麼,有沒有諾森阻止,最後會發生些什麼,隻要安格羅西無所謂,不予追究,她也拿他沒有一點辦法,這就是她的立場。
夜風起,伴随着少女的輕聲征求卷起搖顫的玫瑰花瓣。
“你要成為我的騎士嗎?”
諾森猛地擡頭撞入一雙如剪水般淺淡的銀瞳,月色是皎潔的,漫天飛舞的玫瑰是潔白的,純白的少女是極美的,注視着他時柔柔的笑意讓人心口一暖。
“要成為我的騎士嗎?諾森。”安潔伸出劃了幾道血痕的手重申。
他仰視着她,纖細白皙隻要他握住任命就會開始,但……
諾森埋下頭比剛才更低,仿佛要低到塵埃裡。
“抱歉殿下,我效忠于殿主,您不能選擇一名不忠心的騎士。”
他舉起的手老實放回膝上緊攥住,落寞而又鄭重的回絕。
風刹那間停止,周遭的一切寂靜無聲。
安潔收回手歎道:“畢竟你是羽翼,是我冒犯了。”
“怎會。”諾森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