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霧知道,一定是孟晏珩又有什麼動作了。
從車禍到現在,幾年過去,以為挺不過去的挺過去了,以為沒有希望的結局又絕處逢生。
看了幾秒,靜霧關了手機,擡頭看向遠處。
學校裡種着很多榕樹,蓬勃高大的樹冠随風簌簌搖擺。
陽光下豐茂的枝葉翠綠油亮,樹蔭間洋洋灑灑下斑駁的亮光,徜徉在地面上如鑽石般璀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
五月底,A大迎來了百年校慶。
這次的百年華誕慶典盛大隆重,連續一周的校慶舉辦了不下十場大型活動。
大學校長峰會,校友捐贈,五萬校友集體返校,老校友和新生聯袂演出。
校史館内的百年周年大會開幕上出席的人物更是涵蓋政商文藝各界頂級大佬校友,上到□□級别。
開幕閉幕的聯歡晚會主持人邀請了著名的已畢業校友,其中兩位校友是央視的播音主持人,台下坐的更是重量級嘉賓。
除了天花闆級别的頂級宗門校友陣容,大家讨論最多的還是各領域商業大佬們回校捐贈的比較。
特别是農學院今年收到的捐贈竟然超過了金融系,簡直離譜。
校慶氛圍熱鬧,一直延續到了閉幕那天。
晚八點整,一大群西裝革履的領導和資本大佬紛紛出場落座,閉幕晚會正式開始。
A大這次采用了恢弘典雅的交響樂團演奏作為此次隆重校慶開幕和閉幕的首尾呼應。
靜霧和樂團成員們一起站在後台,登台前,她從主持人的來賓介紹中忽然得知孟晏珩爺爺和孟晏珩小姑今晚也出席了A大百年校慶的閉幕晚會。
孟家是政商世家,孟晏珩爺爺名叫孟梁華,退休前位居最高人民檢察院原檢察長,是63級校友。
姑姑随母性,叫姚清,從政,本科就讀于A大,後拿到常春藤名校的交換名額出國留學。
靜霧在孟家的幾個同齡小輩中也不差,但因為嫁給了孟晏珩,她平白被擡了輩分。
于是在一衆優秀的長輩裡盡管她的學曆目前是最低的情有可原,但還是有種被碾壓的感覺。
雖然有了心理建設,可當巨大的紅色帷幕拉開,望向台下時,聚光燈中的靜霧還是微微一怔。
今晚這樣的場合,A大邀請了衆多身份地位影響不凡的校友出席,主席台下一片五六十歲德高望重的老人裡,位居主位的是位尤為年輕英俊的青年。
一眼望去長相出衆而驚豔,高眉挺鼻,薄唇深目,五官深刻。
身上的英倫西服面料考究,熨帖,典雅,肩線挺括,修長脖頸和飽滿喉結被暗紋領帶嚴謹而一絲不苟的束縛,令人想到幽微而高級的暗香,禁欲,克制。
坐在下首一派穩重威嚴,清冷矜貴的精英模樣。
比之精英,又多着幾分沉雅華貴,從容而不動如山的氣場,那是一份不必張揚,與年齡無關,渾然天成而與生俱來的氣定神閑,仿佛他本該就坐在那,理所應當坐在那,低調卻無形中帶有壓迫感。
隻見旁邊一位鬓角花白的老人傾身跟他說話,姿态竟然還要低着幾分,可見位高權重,身份地位不凡。
靜霧在愣神中和青年男人淡漠的一雙深眸靜靜對視着,心裡詫異的輕輕念出了孟晏珩的名字。
時間回到昨天,靜霧回西園拿小提琴。
靜霧手裡有三樣遺物。
其中一樣便是媽媽的小提琴,她的媽媽是位著名的小提琴家,七歲那年,媽媽手把手用這把琴教會她第一首曲子——《小星星》。
她坐在花園裡保養琴弦時裴姨就在一旁,裴姨試探的問孟晏珩有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靜霧這才知道,原來她出車禍那晚,孟晏珩給司機張叔打電話詢問過她出車禍的情況。
張叔是孟晏珩的人,自然還把她被靳一帶走的事彙報了,為此,裴姨還跟張叔拌了幾句嘴。
如果說孟晏珩不知道熱搜,所以才對此事不聞不問,但是,他什麼都知道。
其實就算他不知道熱搜,他身邊那麼多秘書助理,總會有人知道,有人跟他彙報。
但她的手機沉寂了許多天。
裴姨輕輕歎氣,似有惋惜,靜霧卻反應平平。
他們本來就是商業婚姻,誰也不愛誰,彼此也不是會幹涉對方的關系和性格,更别說浪費情緒了。
一如此時,時間仿佛靜止,喧嚣漸漸遠去,燈光在他們之間變幻莫測,雖目光相觸,兩人卻隔得那樣遠,神情也那樣冰冷陌生。
他的視線晦暗深沉卻如有實質,靜霧受不住這樣長久的對視,輕抿唇,率先垂下了眼睫。
第一個音符跳躍出來,恢弘而莊重的交響樂團協奏曲拉開了今晚的晚會序幕。
靜霧作為第一小提琴手,站在指揮左側前方,很快也投入到了演奏中。
不去想孟晏珩怎麼會出現在這。
——
孟晏珩靜靜注視着舞台。
龐大的交響樂團裡,靜霧仿佛天生的佼佼者,站在舞台上如一彎清淩淩的明月,皎潔無暇,萬衆矚目。
她身上一席收腰小黑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長發如瀑柔順披肩,裸露在外的瓷白肌膚被燈光一打,仿佛一件瑩潤脆薄的瓷器白得發光,整個人散發着溫軟的氣質。
從她的琴弦上滑落出來的音符卻又帶着堅韌的力道,剛柔并濟。
孟晏珩腦海中想起一些舊事。
上一次見靜霧拉小提琴還是她小時候,那會兒她應該才有七八歲。
他們兩家爺爺奶奶輩有戰友情,逢年過節有一些往來,那年過年好多大人孩子聚在飯店裡吃飯。
小孩們大都逃不過被拉出來表演才藝。
小時候的靜霧十分可愛,還有點圓潤,大大的眼睛,臉蛋肉乎乎的,頭上紮着兩個小揪揪,穿着蓬蓬的小花裙,粉嫩嫩的小胳膊小短腿,頭上還戴着精美的珍珠發箍,落落大方的給大家表演了一曲《小星星》。
小姑娘得到了大人們好多誇獎,用裙子兜住的糖都快拿不動。
小姑娘還一點都不怕生,一大堆小孩,她獨獨哒哒哒跑向少年孟晏珩,亮晶晶的星星眼,眉眼彎彎,獻寶似的用甜甜的嗓音說:“阿珩哥哥吃糖。”
少年孟晏珩去找了個小竹籃子給她裝糖,蹲在她面前告訴她女孩子不能随便掀裙子。
“阿珩哥哥說的都對!棒!”小姑娘提着小籃子乖巧的點點頭,另一隻肉嘟嘟的小手裡還抓着半塊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嘴角也髒髒的。
小提琴曲調悠揚婉轉。
仿佛一眨眼,小小的小人兒就長成得亭亭玉立了。
孟晏珩輕輕撥弄着無名指上的婚戒,隔着遙遠的距離看着舞台上的女孩。
直到曲落,他垂眼。
看着婚戒。
時光流轉,越長大,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遠。
恢弘的交響樂結束後,主持人的串場中緊接着是一段祝福VCR。
舞台上的大屏幕上出現了未到校的校友祝福。
當台下忽然出現騷動時,還未下台的靜霧握着小提琴回頭,好奇的跟着大家的目光看向大屏幕。
當紅頂流偶像靳一出現在大屏幕上,說着一段祝福A大百年校慶的話。
靜霧站在舞台邊緣的陰影中,屏幕的亮光像灑落的星子,柔和了女孩的側臉輪廓。
一席小黑裙也被暈染上一層淺淺的星光,美不勝收。
在現場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浪中,靜霧安靜地仰頭看着屏幕,看起來莫名溫柔。
而台下的孟晏珩,也在安靜的注視着她注視别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