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偏僻的街道,來到一座荒涼的宅院門首。
散開把守的親衛,推門而入。一塵不染的院落,看不出絲毫無人居住的痕迹。
唯有盛放依舊的流蘇樹,在等待着種樹人靈魂的歸息。
主廂房,是屬于她的祠堂—先國公女蕭驚瀾之墓。
江鶴眠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來這裡了。來一次就是一天,每一次他都在忏悔,比起祠堂,這裡像是他的忏悔室,避風港。
但這次也算是開心的,因為他們的女兒活着回來了。
不過,他想他生來便是有罪的。父母早亡,寄人籬下,好不讓容易考取功名。卻被公主看中,丈人一族全族被滅。
想要逃離官場,唯一的女兒卻被留在京都做了質女。如今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她。
“你放心,尉朝就要到頭了。”說着,江鶴眠取出一早拿來的紅木盒,走到牌位前,語調中帶着幾分癫狂
“瀾兒,你看!傳國玉佩,這是傳國玉佩!”
“你還不知道,沈鶴之篡位了,咱們那位情種陛下也已經被他剁成了肉泥,皇後也死在了桃源村。”提及司遙,江鶴眠的臉上多了幾分神傷。似同情,又似惋惜。
“煙兒撿回來的孩子,正巧是他們的獨子,這到是不用我費力了。可是,女兒太善良了,她被那小子騙了。
“但我并不打算告訴她,我要和那小子做個交易。你要等我,不要急。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去陪你。”
——
回府的路上,誰都沒再開口,周遭的空氣被沉寂包裹的嚴嚴實實。
江寒煙看着渾身濕透的沈聽肆,眼底藏着一絲無奈。似乎有太多疑問想要說出口,卻又不知如何問起。
他就這樣靜靜的靠在那裡,眼尾猩紅,眉目間的神色仿佛鍍上了一層冷霜,讓人不敢靠近。可眼底間流露出的神色,卻透露出幾分孩童的不解和迷茫。
最終,江寒煙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卻也能猜出來個大概。隻是仍如初見那般解開披風為沈聽肆蓋上,仿佛将他隔絕在隻屬于她的天地之間。
“蓋着吧,你傷還沒好,經不起這麼折騰的。”
沈聽肆回過神,眼睛瞪得圓圓的,怔愣着看了江寒煙良久。像是做了一個很讓人羞澀的決定。他說的很慢,略帶沙啞的嗓音帶着輕顫,音色拖得有點長。
“方才是在下心急,唐突了姑娘,實在抱歉。不過,既然姑娘已如此相稱。那不知在下是否也可以……”
江寒煙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句話
“不是?他的眼睛原來這麼大的?”
不等江寒煙做出反應,沈聽肆便又生怕被拒絕似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恰好扣在江寒煙的脈搏處:“若是姑娘覺着不妥,也莫要為難,允我私下便可。”
确實有傷,但卻絕非傷在心脈處
......
沒握住手腕前江寒煙還是不清醒的,她隻覺得沈聽肆好像快碎掉了。直到動脈處受力後,這才從混沌的意識中抽離出來。
江寒煙的眉眼間染了些怒氣,卻依舊笑着。視線掃過他握在腕間的手,忽地咳了起來,向後靠去。
“我自然是不為難的,這府裡的規矩種種,與我這個質女來說不過枷鎖。阿深若是願意的話,我自然也是很開心的。”
沈聽肆的眸光動了動,江寒煙這才轉守為攻。
老娘我可是在七星司混過六年的人,更别提魂穿前看過多少宮鬥劇了,敢探我的脈!
一雙杏眸劃過幾分微不可察的鋒利,江寒煙暗自在心裡冷笑,面容卻依舊溫婉。
“不過,話說回來。阿深家在京城是做什麼生意的?看起來對醫學這方面頗有造詣呢。”
沈聽肆一時頓在原地,嘴角微垂,故作從容的理了理衣袖:“寒煙何處此言呢,不過,在下确實略懂一些醫術。”
“沒什麼,就是看你像。”
......
氛圍一度再次降至冰點
謝棠的聲音在帷幔後響起:“郡主,快到了。”
江寒煙如釋重負,正欲起身。可謝棠的下一句話卻猶如一記警鐘将她打回原地。
“國公,大夫人,...大小姐,都在門口。”
江寒煙有些疑惑,目光在沈聽肆和帷幔之間流連不定。沈聽肆确是毫不在意似的笑着,打量着滿臉緊張的江寒煙。
看着沈聽肆滿臉無所謂的樣子,江寒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笑什麼啊!我是在擔心你好不好,你渾身濕漉漉的受着傷,而且來路不明,還蓋着我的披風。”
“本來還想介紹你做我的侍衛讓你留下來。你傷成這樣,現在見面說是我是你的侍衛還說的過去。”
話畢,江寒煙沒再理會耳根紅透的沈聽肆。掀開帷幔,讓謝棠停了下來。
沈聽肆沒聽清她們說了什麼,隻記得後來繞路走了側門。神色慌張的女孩告訴自己快回原先的房間裡,去找竹青更衣換藥,然後好好休息,等她回來。
府門外
江寒煙調整好狀态,在謝棠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她望向國公府的牌匾和目不轉睛的江鶴眠,暗自在心裡打氣。
一股天然的壓迫感襲來,說不犯怵是假的。可江寒煙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帶着不一樣的情緒的。
正躊躇着準備行禮,一旁的沈令儀卻搶先開了口。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江寒煙,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可言的商品。
“李媽,吩咐下去,國公府這幾日有喜事,過幾日大擺宴席,誠邀南疆各路官員,百姓賞光。郡主這些年想必也是受盡了苦楚,帶人去請南疆最好的禮教先生,務必要為郡主接風洗塵。”
...
江寒煙聽出了沈令儀的言下之意。趕忙行禮,一雙蒼勁有力的手卻先搶先一步将其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