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樓内,絲竹聲漸起。
側面的槐樹下,江寒煙負手而立,正午的日光打在她藏青色的裙擺上。一雙如墨般深沉的眼眸注視着眼前的場景,發髻上的兩珠白玉蘭随着她的步頻輕輕晃動。
“三樓雅間一位!”
江寒煙唇角一勾,擡首順着聲源望去。戲樓台上,一面之緣卻又記憶深刻。
是桑枝
樓内人聲鼎沸,絲毫沒有人注意到此刻暗波流動。
早早安排好的小厮在聽到桑枝的聲音後立刻朝着江寒煙的方向走去
“姑娘,這邊請。”
江寒煙俯身回禮,轉身朝着長階走去。路過一面銅鏡時,她稍稍駐足。借着整理發簪的機會,目光敏銳地掃過三樓那扇半開的門。
此景伴鸾筝,江寒煙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在小厮的帶領下,江寒煙來到桑枝的身邊。
......
“如今,是應該叫江郡主了。”
“桑姑娘倒也不必這般,畢竟是私下裡來的,明面上的身份最好還是别擺上暗台不是?”
桑枝有些愣住,連連賠笑道:“江小姐見諒,是在下疏忽了。”
冷音染笑,四目對望。江寒煙靠在一旁,身影被窗棂分割成明暗交織的碎片。掌心拍在欄杆上,指節有節奏的敲擊着欄杆——三長兩短,與台下《牡丹亭》的鼓點完美結合。
片刻後,三樓中心的雅間内傳來一陣莺啼。桑枝這才從方才的那一幕抽離出來,看向江寒煙。
“看來,柳姐姐說的果然沒錯。江小姐果然是個懂行的。”
霧面的薄紗被風動,帶起一陣漣漪。江寒煙低眉不語,回應桑枝的,是眼角更深幾分的笑意。
“我今日在這裡等姑娘,是要給姑娘送一樣東西。”
說着,桑枝取下腰間挂着的玉牌,朝江寒煙遞過去。“柳姐姐知道姑娘出行不便,我們雖不能幫上姑娘什麼,但這玉牌是風雲樓的信物。日後隻要姑娘來此,憑此玉牌,姑娘便可去這樓裡旁人去不到的地方。”
江寒煙看着那塊蒼綠色的玉牌,沒有去接。眸中絕對平靜神色仿佛能穿透眼前人靈魂。深處,暗潮翻湧。
“風雲樓的人,處事風格都這麼有趣嗎!你們怎麼就敢确定我一定會答應你們的條件呢?”
聞言,桑枝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勢在必得,與方才的下位之感全然不同。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因為我們相信,我們有能力能給到姑娘想要的東西。”
江寒煙輕嗤一聲,擡步向桑枝逼近。她極度厭惡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自己的目的在暗中被對方看透,從而被對方引導,産生一場看似等價卻又毫不平等的交易。
“我想要的東西?那桑姑娘不妨說說,我想要什麼?”
桑枝看似步步後退,卻又步步引導着江寒煙朝着三樓的方向。終于調整到了合适的位置,桑枝垂頭擡臂,示意江寒煙朝着三樓的方向看去。
柳茵正站在和桑枝等自己時同樣的位置,俯身着江寒煙。笑容謙和如常,卻無端讓江寒煙想到獵戶在布網時,總要先撫平凸起的繩結。
“江姑娘,你隻要相信,我們一定能給你你想要的。這就夠了。上去吧,我們已經等您很久了。”
江寒煙的指尖不自覺的絞緊衣袍,眸光順着階台一寸一寸的爬了上去。兩點寒星倏生,結果玉牌,沒再分給桑枝一個眼神。
......
“柳老師,又見面了。”
柳茵垂眸着江寒煙腰間挂着的玉牌,嫣然一笑。“是啊,又見面了。不如,我們進去聊?”
說罷,柳茵指了指她身後那扇半敞的門扉。
“柳老師先請。”
江寒煙跟在柳茵都身後,環視四周。三層的雲母折疊屏風将雅間隔開,分成内外兩重。靠牆的多寶閣不擺古玩,反而陳列着各種戲具。
泥金面扇,螺钿紫檀琵琶,點翠頭面......最上層供着一尊戲神像,三支細香正在香爐裡燒出蛇形的灰。
銀制鎏金細勾挽着杏紅色紗簾,靠在一旁便可憑欄一觀戲台全景。
“随便坐啊寒煙,别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
江寒煙不以為意,在心裡暗自腹诽。家?那反倒是更拘束了。“柳老師,既然已經到這了,那我們不妨有話直說。互相創造價值,總比繼續拐彎彎繞繞下去要強。”
嫣紅色羅裙随着她的坐姿綻開,似一朵山茶花垂于枝頭。指尖在紅木案台的邊緣打轉:“寒煙,我還是那句話。太心急,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更何況,你不是已經去過桃源村了麼?”